齊染說這些話時,語氣裡有著難以克制的怒氣和冷漠。他低著頭,站在高處被人保護著的皇帝根本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卻能感受到他的怒氣。不過皇帝倒是能理解齊染的心情,換做他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殺,他的怒火怕是比齊染更甚,所以齊染有點情緒也是應該的。
至少齊染這個太子在這場刺殺事件中沒有受傷,所以對於林悅救了齊染一命,皇帝心裡還是相當認同的。
畢竟如果現在受傷的是齊染,皇帝根本不會讓人有開口說話的機會,負責宴會安全的蕭善首當其沖就會受到責罰。所有與此宴會有關大大小小的人員,不被殺的血流成河皇帝也不會讓他們安生待著的。
現在生死不知的是林悅,皇帝的理智是在線的。至少還能克制住自己心底的火氣,沒有頭腦不清醒,當庭發生流血事件。所以對於齊染現在的請求,皇帝沒有怎麼想便道:「林悅是為太子受傷的,留在東宮有御醫看照著朕也放心。至於刺客之事,就交由太子和蕭善處理。 」
齊染和蕭善立刻領旨,齊染在離開大殿時,默默看了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林悅,他掩蓋在誇大衣袖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手心泛起讓人難以忽視的疼痛。齊染心底只覺得快意,他怕沒有這疼痛,他會做出更瘋狂更難以控制的事。在林悅被人抬著離開消失在大殿上時,齊染看了眼吉祥。吉祥忙跟了上去,這時齊染才抬眼掃視了在場所有人一眼。
他目光很平靜,甚至沒有一絲怒火存在,但被他輕飄飄看過一眼的齊靖卻覺得齊染眼眸中泛著令人心顫的寒意。
不過齊靖神色不變,仍舊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此時他心底甚至在冷靜的分析這次刺殺事件會給朝堂上帶來怎樣的動盪。
而皇帝等齊染和蕭善退出大殿後,他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大殿,冷哼一聲道了句,真是一場讓朕別開生面的宴會便轉身離開了,宮妃緊緊的跟在皇帝身後,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個泛著血氣,讓人感到不詳的地方。眾多朝臣被皇帝冰冷目光看的都垂下了眼。他們心裡都清楚,剛才刺客出現時,他們的表現皇帝看的是一清二楚。皇帝現在不提這些並不代表他不知道或者忘了,這裡面肯定會有些朝臣連這個年怕都過不安生的。
齊靖和齊瑛同眾人一同恭送皇帝離開後起身,齊瑛看了一眼面色沉靜的齊靖,齊靖也朝他看了一眼。齊靖那雙秀氣的眉眼微微上挑,裡面有著寒意和挑釁。齊瑛斂下眼眸,淡然的從齊靖身邊走過。齊靖一臉漫不經心的跟在他身後,眉眼之間隱隱流露出一絲肅殺之氣。
出了這等糟心的事,皇帝的心情是相當糟糕的。他回到自己的寢殿,冷著臉坐在那裡。許久後,皇帝吩咐身邊的內監道:「無論何時,只要太子和蕭善那裡有消息,都給朕立刻通報不得延誤。」
內監聽了這話自然忙道是。
皇帝揮手讓身邊站著的所有人退下,能跟在皇帝身邊的人自然都是伶俐的。他們看皇帝這模樣就知道皇帝想一個人靜靜,誰也不敢開口說其他什麼話。等宮女和內監悄聲離開後,皇帝臉上閃過一絲疲倦。他揉了揉眉心,剛剛齊染被刺殺的畫面在他腦海中不斷的湧現。那兩名刺客,劍劍朝齊染刺去,每劍都是齊染身上的要害之處,那明顯是要齊染的命。如果當時坐在遠處的林悅沒有奮力湧上前為齊染擋下那一劍,齊染怕是沒命了。
太子被殺乃是大事,齊染這個太子沒了,那誰得益最大?想到這裡,皇帝只覺得有些心涼,他突然想到自己的皇位之路。
披荊斬棘一路,最後他的兄弟被殺的被殺,被流放的被流放,他穩穩的坐在這個皇位上。他自幼培養齊染,寵信齊染,就是不想他們兄弟出現這種情況。可是現在事到臨頭,皇帝有種宿命的感覺。皇位無論在何時都是最大的引力,他無論想怎麼杜絕都杜絕不了。
想到這裡皇帝臉上浮起一絲苦笑,很快他收斂了這一絲苦澀之意。他望著窗外,眼神泛冷。從皇帝的角度來說,齊染這個太子是他滿意的,從一個父親的角度來說,齊染是他疼愛的兒子。齊染如今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這件事,他必須要查清楚。
在皇帝心裡琢磨著這些時,齊染和蕭善正在分兵兩路在宮裡搜查刺客的身影。蕭善奉皇命自然是不敢掉以輕心,皇宮裡的任何角落他都不會放過的。齊染則不同,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齊靖的宮殿。
這次前來刺殺他的刺客,一個是他安排的,一個是陌生刺客。而那個陌生的刺客就算是蒙著半邊臉,他也熟悉的。因為這人就是上輩子那個刺殺了皇帝最終倒在他東宮的刺客。現在這個刺客比當年年輕了很多,但他一眼就認出了這人。
這個刺客引發了他的東宮有龍袍和偽造的謀反事件,當年他在牢房裡無所事事時,心裡總是描繪著這個刺客的眉眼。
刺客是個死士,是被遺棄之人。他的出現就是為了陷害自己,所以蒙著的面目並不是很嚴謹。也是這樣,齊染才能把人清清楚楚的記在心底。
當年他也懷疑過這個刺客和齊靖有關,但最終只是自己的猜想。沒想到,這輩子無意中被他找到了真相。
想到這裡,齊染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如果刺客真的是齊靖派來的,那他不得不承認上輩子的齊靖心機實在是太深了,他輸的不冤。
但這並不代表齊染認同齊靖的做法,尤其是這輩子這個刺客傷了林悅。他和林悅商量過刺客的事情,他小心隱瞞著林悅,就是想讓林悅誤會刺殺的人選。
事到臨頭,他才通知刺客刺殺的對象換成了自己。他在宴會上並不敢多看林悅一眼,就是怕看到林悅擔心的眼神。他最後還在苦中作樂的想,林悅看到他被刺殺後肯定會生氣,但同樣看在自己受傷的份上肯定不會對自己冷下臉。事後他在好好的哄哄這個嘴硬心軟的人,這件事也就過去了。就算是林悅再怎麼生氣,他都會耐著性子忍著等著的。
結果事情變成了如今這模樣,在林悅為他擋了一劍時,齊染甚至後悔了。他想只要自己和林悅平平安安好好的,又有什麼關係。
只可惜,這個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
沒有後悔藥沒關係,他可以把這個傷了林悅的人碎屍萬段。
齊染帶著人很快就搜到了齊靖的宮殿,齊靖這時已經回來了。他看著冷著臉的齊染默默的站在一邊,齊染擱著人群看了他一眼,然後揮手讓眾人進去搜。
御林軍很快把齊靖的宮殿包圍了,他們搜查的很仔細,一寸一寸的沒有放過任何地方。齊靖望著垂眸立在那裡的齊染,他弄不明白齊染為什麼這麼肯定刺客和自己有關。他是了解齊染的,如果這人不確定,絕對不會親自帶人前來搜查的。
想到這裡,齊靖走到齊染跟前道:「這刺客實在是可惡,太子殿下受驚了。」齊染抬眼,嘴角勾了抹輕笑,他輕聲道:「的確是可惡,不過九弟不用擔心,孤一定會把人找到的。」
齊靖眼角的笑意泛深,他道:「聽太子殿下這麼說,好像是知道這刺客在哪裡。」
齊染瞇了瞇眼,對於齊靖這一語雙關的話他根本沒在意,他道:「不管在哪裡,孤都不在乎,畢竟一個將死之人是沒有人在乎的。」
齊靖的臉皮動了下,沒有再說話。這個年齡的齊靖還不是當初那個穩坐釣魚台的九皇子,他就算是再怎麼心機深沉,他宮裡失去了母妃,宮外失去了外祖家的人,他是個千瘡百孔之人。在齊染這個歷經了各種苦楚劫難的人面前,他是有各種漏洞的。
進行搜查的御林軍陸陸續續出來了,什麼都沒有搜到。齊染的眉峰不自覺的皺了下,齊靖則是一副溫順純良的模樣,他微斂身型道:「我這裡沒有太子殿下要找的人,但我願太子殿下能早日找到這膽大妄為的刺客,以安父皇之心。」
齊染的眉峰又皺了一分,他對這個結果自然是不滿意的,這人定然是和齊染有關係的。這個刺客現在肯定來不及離開皇宮,那他會躲到哪裡去?
想到這個,齊染因林悅受傷而有些發熱的頭腦冷靜了下來,他望著淡定的齊靖,心頭有股不好的預感。這時,蕭善的副官匆匆趕來,他一臉喜慶的對著齊染行禮道:「太子殿下,刺客在青王的寢殿找到了。」
齊染聽罷這話,失聲道:「不可能。」聽了他這話的齊靖露出個特有深意的笑,其他人都以為齊染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刺客在齊瑛那裡。只有齊靖知道,齊染失聲是因為齊染沒在自己這裡找到刺客,太過失望了。
想著這些,齊靖一臉震驚道:「可是真的?」
那副官看齊染一臉失神,忙道:「自然是真的,蕭統領已經派人前去禀告皇上了。」
齊染收起臉上的各種情緒,他變得面無表情道:「孤去看看。」
等齊染帶著人離開後,齊靖臉上的假意消散了,他眉間浮起一絲憂心,而後又鬆了口氣。他想,這關在皇帝面前,他也許過了。
而離開齊靖視線的齊染則冷冷的想,齊靖想輕易過關,哪有這麼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