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急,我會為你報仇雪恨。”她左右打量季授一番,覺得十分滿意。伏屍約等於練氣八層,加上花娘,和章儒有一戰之力。
她的眼珠子動了下,快走幾步從血霧中揪出那隻掉毛孔雀。孔雀長長的尾羽被剪掉,杵著光禿禿的尾巴,身子上傷痕累累。
“孔雀妖?”佩玉戳了下它的傷口,血痂掉落,鮮血又滲了出來。孔雀妖疼得一激靈,又不敢反抗,雙目含淚默默地看著她。
“新傷,他們三個練氣弟子為了抓你,肯定費了不少功夫,消耗許多法寶。”佩玉得出結論後,又松手把它放走。
如今章儒身上法寶應已不剩多少,自己這邊有一具伏屍一具遊屍,勝券在握。但季授既然身亡,聖人莊那邊定會有所感應,他們通知到離這兒最近的大師姐趕來,加起來約莫只有一盞茶的功夫。
如果硬拚,時間定會不夠。
佩玉驅使著兩具屍體往霧間行去,轉頭髮現那隻孔雀一直在不遠不近地跟著自己。這大約是出於妖求生的本能,知道她是這血霧之主,又畏懼她身上的殺氣。
她沉思片刻,朝孔雀伸出手,“聽話,我保你不死。”
孔雀沒有遲疑,撲棱著兩片沒什麽毛的翅膀,落到她手上。
章儒惶惶然地在霧中行著,忽而聽到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他拔劍出鞘,“什麽人!”
來者半身隱沒在血霧中,面色蒼白,“章師兄,是我!”
“季、季授……”章儒執劍的手有些抖,“你是真是假?”
季授不解地問:“師兄,你在說些什麽?”他走進一步,身子雖仍隱於血霧中,但能窺見其衣上血跡斑斑,儒衫半身被染紅,“是我啊!”
章儒喝道:“停,你身上為何會有這麽多血?”
季授眼中含滿淚,“我與穗山在路上遇到了屍傀,我僥幸逃脫,可他卻……”
“師兄,不要信!他是假的!”身後又傳來少年人清亮的嗓音。
章儒吃驚地轉過頭去,看見張穗山衣衫不整,手裡提著隻禿毛孔雀站在那兒。張穗山指著季授道:“他已經死了,我們二人遇到一個邪修的襲擊,季師兄不幸罹難,那邪修還說要拿他來搜魂。”
張穗山指著孔雀,“我只能趁邪修分神之際,帶著這畜生逃出來啦。”
季授冷笑,“信口胡謅,要是遇到邪修,你的衣裳怎會這般乾淨?”
張穗山罵道:“你這邪修,休想迷惑我章師兄!”
章儒瞥了眼乾乾淨淨的張穗山,不著痕跡地往季授那邊挪去,沒走幾步,他的瞳孔緊縮。
離得近了,這才發現季授面上慘白如雪,胸口和肺腑間有兩處致命傷痕——正是他所刺。季授嘴角噙上一抹笑,陰惻惻地說:“師兄,為什麽要殺我呀?”
章儒側身一閃,避開季授的致命一擊,朝張穗山大喊:“穗山,這人果真是邪修,快來相助!”
少年放下孔雀顛顛跑過來,“好!師兄小心!”
這邪修的修為……不對,這好像是伏屍!
張穗山大呼小叫,“章師兄,這是伏屍呀!難道那邪修殺掉季師兄,把他煉成伏屍了嗎?何其惡毒!”
章儒心亂如麻,這伏屍的兩處傷口也是他刺的,莫非那個時候他殺掉的不是邪修,而是真的季授?難道自己竟在無意之中殺害了同門。
“師兄小心!”章儒回過神,見伏屍直直朝他撲來,長長的指甲往他面上抓來,於是下意識側身閃開,胸口正好撞上一把尖銳的匕首。
“你……”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張穗山。
少年將匕首將匕首刺深幾分,而後用力拔出,鮮血如泉飆出。
章儒跌跌撞撞地走幾步,一隻冰冷僵硬的手穿入他柔軟的肚腹,在裡面狠狠攪動幾下,他無力地抬起頭,視野漸漸模糊,季授僵冷慘白的臉也如霧迷蒙。
“師兄……為何要殺我呢?”
佩玉冷笑著揩去匕首上的血,再一抬頭,身受重傷的章儒居然不見蹤影。
她閉目感應,發現隻這一瞬的功夫,章儒竟出現在數裡之外,只是他此時神智昏聵,搖搖欲墜地往血霧深處走著。
這是什麽法寶?
佩玉讓季授背著自己,飛快地往章儒方向追去。
伏屍不知疲倦,而章儒早已深受重傷,沒多久,她便找到已失血過多昏過去的青年。
章儒伏倒在地,躺著的地方暈出一大片深紅。
佩玉沒貿然往前,讓季授拿著匕首刺在章儒胸口,又等了會,確認他斷氣後,才走近仔細在他身上搜索起來。
章儒的右手攥死死緊,其中好似握住什麽。
佩玉讓季授將其撬開,在看到那物件時,眉頭微蹙,眼中露出一絲疑惑。
這東西好似一塊鏡片,撫摸上去卻有玉一般質感,手指觸及鏡面時,淡淡漣漪從其上泛開,如水波一般。
方才章儒便是用這塊鏡片瞬移這麽遠的嗎?那麽想必它的使用是有限制的,所以他隻選擇在生死關頭用一次。
手裡捏著鏡片,佩玉有些慶幸自己沒有選擇用伏屍直接刺殺章儒,不然,依這件法寶的功能,他必是能在受到致命傷害之前逃出。
身後突然傳來冷風。
佩玉心頭一緊,沒轉頭往後看,提著孔雀徑直往血霧深處跑去,“季授!花娘!”
兩具屍體直直朝身後那人撲過去,但這也只能阻攔刹那功夫。
來的想必就是那位築基圓滿的大師姐了。
佩玉知道那個人,也知道她手中的那把箭。
正如前生她手中豔刀不過下品法器,那人慣用的弓箭,也隻至中品。
但是因為其主的不凡,兩把平平無奇的武器也因此有了名氣,被並稱為——飛雪遺世,豔刀無雙。
聖人莊大師姐霽月……她曾經的摯友。
佩玉不自覺攥緊手,鏡片割破肌膚,點點鮮血沁入鏡面之中。
她眼前一花,覺得身上鮮血好似源源不斷在被鏡面吸收,但與此同時,身後的風聲也消失了。
血霧之中,紅衣少女手持弓箭,卓然而立,一具屍體被她一箭釘在樹上,另一具屍體利爪成鉤,朝她撲去。
屍體保持一個傾斜的幅度,少女亦是舉箭欲射的姿態。
一切好似靜止下來。
這法寶的功效居然是……
佩玉忍受失血帶來的暈眩,伸手碰了下伏在地上不動的一隻螞蟻,在她的指尖靠近後,螞蟻忽地如往常一般沒頭沒腦地爬動起來。
果然如此,這法寶能停滯時間,但是在離使用者一定范圍內,時間會恢復正常。
這也是章儒不能趁機殺她的原因。因為只要他一靠近,自己便會醒來。
她以最短的時間找到老子,然後駕著它迅速跑出血霧。小黃牛似與她有所感應,身上的毛都立起來,衝的飛快,賽過名馬寶駒,沒多久的時間,她們便來到小城外。
佩玉早在出血霧後把掉毛孔雀丟下,到了目的地後松開鏡片,摘下鬼面具,又恢復成原來那副無害小童的模樣。
她默默散掉血霧,而後理了下衣襟,緩步走入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