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書一短時間裡又是驚嚇又是悲傷, 支撐到現在已經是精疲力盡。剛才受了一下撞擊,差點沒背過氣去, 跪在地上直冒冷汗。
花染聽不到她回應,扶她的身體隻覺得軟綿綿的, 頓時慌了。
“白姨, 白姨, 護士小姐,麻煩你來看一下。”花染這一叫立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白文雪一路擔心女兒, 隻剛到的時候被打架的兩人分散了注意力, 這時首先回過神來。
“一一?”
她蹲到女兒身邊想幫花染一起把她扶起來,一上手卻發現身體比想象的沉得多。
“一一,一一?”白文雪抬起白書一的臉, 發現她緊緊閉著眼睛,蒼白的臉上滿是冰涼的汗水。
周圍的醫務人員見出了狀況, 連忙安排擔架床。
花染變了臉色, 淚水毫無預警地掉了下來。
“小白!”
“小染, 把她放平。”白文雪也是心疼女兒,但還算鎮定,對著周圍囑咐道,“麻煩大家讓個道不要圍在這。”
這位女士有氣度有威嚴,剛才一句話就讓兩個打得不可開交的男性分開, 眾人下意識地讓出了道來。擔架床很快推了過來,趙興興把白書一抱了上去。
“興興,你和強子在這裡等著吧,我讓小王在這裡陪你們,有什麽想問的可以先向他了解一下。我和小染先陪一一,其他的事之後再說。”她看了一眼急救室的燈,歎氣道,“吉人自有天相,我們現在也沒辦法做什麽,只能祈禱小婉能沒事。”
趙興興被揍得鼻青臉腫,低著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
“對不起,白姨。”
白文雪歎了口氣,看向李強。
“強子……”
“白姨,對不起。”
“你要道歉的對象不是我……等手術結束後再說吧。”
花染完全不明白事情怎麽突然就變成了這樣。明明昨天小白還說今天要去接她,明明她才剛下定決心要努力擺脫自己的困境,再好好支持小白。
“醫生,她、她有沒有事?”花染見醫生給白書一做完檢查,忙不迭問道。
醫生一邊收了手電筒一邊道:“應該沒什麽大礙,孩子有點累,讓她先好好睡一覺。要是不放心,等醒來之後可以再做些其他檢查。”
“謝謝醫生。”
“不用,家屬好好陪著她吧。”
花染松了一口氣,看著白書一蒼白的臉鼻子又忍不住一酸。她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可從陶婉搶救和司機簡述的情況來看,當時的情況一定很危急。
她只是聽就已經心驚膽戰,實在是難以想象白書一是怎麽堅持到醫院的。
“小白……”花染坐在床邊,緊緊握著白書一的手,心裡才覺得踏實一些。每次白書一出事,她就會有深深的無力感。不要說幫助她白書一,她連自己的事都需要靠別人來解決。
她除了為小白掉幾滴眼淚,說幾句無關痛癢的關懷之外,又能做得了什麽呢?
白書一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卻仍舊感到害怕。刀刺向陶婉的畫面反覆播放,她只聽到自己的尖叫和哭喊。當一切靜止,她看到自己手中拿著那把刀,而陶婉躺在她身下已然失去了氣息。
無論她如何呼喊對方,無論她如何喊不要,都無法阻止這件事發生。最讓她恐懼的是,她又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個夢,只要一醒來,一切或許就變成了現實。
“不要……婉姐姐……嗚嗚嗚……婉姐姐……”
白文雪和花染一直陪在白書一身邊,聽到她又開始斷斷續續的囈語和掙扎,駕輕就熟地一人一邊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拍打她的肩膀將她再次安撫下去。
“唉……”白文雪歎了一口氣,面容透出了些許疲憊。
“白姨,你去旁邊的床上休息一會兒吧,我看著小白就好了。”
白文雪搖了搖頭,“我沒事,不止是一一,小婉那邊我也不放心。”
陶婉的手術還算成功,但仍未度過危險期,目前還在重症病房中觀察。趙興興的同事來了醫院將歐振華帶走,他則和李強一起留了下來。
花染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希望陶婉姐能順利好起來。”
“是啊……她是個苦命的孩子,只希望這一次千萬要熬過來。”
“嗯……”
花染再次意識到自己是如此自私的一個人。她確實擔心陶婉,可比起重傷的陶婉,她第一個想到卻是白書一。
小白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受傷?陶婉如果真的出事,小白會不會就此一蹶不振,在心底留下一輩子也無法抹去的陰影?
她無比虔誠地祈禱陶婉能夠康復,卻弄不清其中有多少是為了白書一。她無法欺騙自己,在看到白書一倒下的那一瞬間,她的眼中根本容不下其他。
“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白文雪似乎有些無奈,也有些悲哀,“我以為只要教了一一正確的是非觀,就是盡到了母親的指責,卻忘記了作為母親最大的職責就是保護孩子。過去無論她用什麽方法,只要出發點是好的,我總是沒辦法過多地責罵她。”
“白姨……”
“這也讓她養成了膽大包天和一意孤行的性格。她是懂事,是體貼,可如果說服不了她,她就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花染想說,這不是白文雪的錯,可又覺得這樣說太過高高在上。事實上,經過這次事她也有了和白文雪一樣的擔憂。
白文雪一邊摸著白書一的頭髮,一邊道:“看起來小染你之前就認識小婉了。”
“嗯……”
白文雪苦笑道:“小婉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和強子、興興還有一一青梅竹馬。四個孩子感情很深厚,小婉則是他們的中心。”
“我看得出來……”花染明顯看出趙興興和李強有多愛慕陶婉,白書一如果不是當時太小或許也根本無法避免淪陷。而就結果而言,陶婉在她心中依然佔據著不可替代的位置,花染甚至不敢拿自己與她比較。
她偶爾會想,自己對白書一來說或許更像是陶婉的替代品。
“小婉的經歷和你有些像,當初她姐姐……做了一些事,導致全村都敵視他們家。她的父母后來又查出重病,家庭條件每況愈下,她不得不早早負擔起了家計……”白文雪說著笑了一下,“一一當初非常在意你,我想很可能是因為你讓她想到了小婉……她對小婉感情就是這樣深厚,所以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我竟然都沒有太過意外的感覺。”
花染看到白文雪目中含淚,心口愈發酸楚起來。
“小婉倔強,自尊心也非常強,所以經常拒人千裡之外,做事也我行我素。一一從小跟著她,其實性格裡有很多像她的部分。只是因為經歷的關系,她比小婉乖巧一些……可這種性子遲早是要出事的,我為什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白姨,你不要自責,沒發生的事誰都想不到。”
白文雪搖了搖頭,後悔道:“如果我當初能夠更強硬一點兒留下小婉……她們就都不會出事了。”
“這不是您的錯,您說過陶婉姐自尊心很強。”
“……不,是我害怕了。”白文雪這些話聽起來那麽像懺悔,花染莫名覺得有些心情沉重。
“您怕什麽?”
白文雪看著白書一好一會兒,就在花染以為她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時,突然輕聲道:“現在看來其實很可笑,但小婉……她的身上確實有非常特別的氣質。恨她的人非常多,愛她的人卻十分刻骨銘心。強子和興興幾乎如信徒一樣地崇拜愛慕她,甚至不惜和家庭對抗,兄弟反目……可最親近她,最崇拜愛慕她,她又花了最多精力的人是一一。”
這些話對花染來說實在是過於震撼。她覺得白文雪其實沒徹底搞明白自己害怕的究竟是什麽,但一個母親的直覺讓她意識到陶婉對白書一來說非常危險。
白文雪看向她,“當初我挽留過她,她卻問我,你覺得這樣也可以嗎?再一次被搶走家人。”
花染忍住了差點出口的低呼,不知為何竟生出幾分感同身受的後怕。
白書一說過陶婉的姐姐和她父親的事,這句話無論是誰都無法輕易釋懷。
“我確實把小婉當成女兒一般,可一一才是我真正的女兒……她們太親密了,而小婉在當時完全有這個能力讓一一對她言聽計從。”
花染聽得心口苦澀酸痛,五味雜陳,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白文雪後怕,又或者是為如今的自己忐忑。
“可小白和我也……”
白文雪笑一下,“你和小婉不一樣,你是個好孩子……我不是說小婉不好,而是……你太為別人著想。你寧肯傷害自己也不會傷害一一,我對你很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 白文雪笑了一下:我很有挑兒媳婦的眼光。
陶婉,一位魔女。要不是她忍住了對白書一下手的**,或許就真的沒小花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