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尊神,迷彩有事要說。”
海瑟不可置否地抬了抬下巴:“說吧。”
“運用這神造兵器與神賜之力對敵,這已經不是戰鬥而是碾壓了,迷彩不想讓尊神的【神前劍術對決】因此蒙塵,所以迷彩鬥膽懇請尊神準許迷彩退出比賽。”
說完,敦賀迷彩跪伏在地, 額頭抵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
“……若是其他人敢這麽說,我勢必要賞他一記雷霆。但是我的黑巫女都這麽說了,好吧,準了。”
海瑟微微頷首:
“但是【千刀铩】也不能再交由你持有了,可有異議?”
“感謝尊神恩寵。”敦賀迷彩自無不可,任由身旁的【千刀铩】化作念氣消散。
雖然千刀铩消失了,但她和千位黑巫女的念氣卻沒有因此而消失。
這是理所應當之事,因為黑巫女們的【念能力】是貨真價實的、屬於她們自己的力量,而非海瑟借給她們的虛假之物。
利用【咒幣·阿茲特克金幣】被概念強化後的能力,海瑟在三途神社將所有黑巫女短暫地變成了特殊的不死身,然後用強製開念的方法為她們統一開念。
尋常人極有可能因為強製開念後無法順利控制精孔和念氣流動而導致全身精氣流散至盡,從而力竭死亡。不死人,則沒有這層顧慮。
或許會虛弱,或許會難受,但她們絕不會因為流逝生命能量而死。
在海瑟的教導下,敦賀迷彩最先完成了開念,用時七分鍾。
其他黑巫女們也陸陸續續地完成了開念,其中不乏資質橫溢的念能力天才, 這些少女因為時代和出身而飽受折磨凌辱,但是在海瑟的手底下,這些不起眼的石頭被開發雕琢成璞玉,煥發出獨屬於她們的光彩。
就算海瑟離開了這個世界,黑巫女們也不會再落到曾經的悲慘下場。她們得到了力量,得到了信仰,得到了愛,她們終將在這亂世之中活下去。
這樣一來,神前劍術對決的比鬥就只剩下最後一場,【錆白兵】對【鑢七花】。
二十年前,錆白兵的母親‘錆黑鍵’曾與鑢七花的姐姐‘鑢七實’展開過震驚全國的驚天對決,那一次雙方不分勝負,但全國最強的名號切切實實地被鑢七實奪走了。
而今天,此時此刻,在這全日本劍士的聖地護劍寺當中,在神明的注視下,【錆】與【鑢】將再次展開鐵與血的廝殺,而勝者,會贏得一切。
台下,錆白兵緩緩閉上眼睛,就這麽單手舉著紙傘站立在遮陽棚下,一動不動。
他在沉靜自己的內心, 調整自身的狀態,爭取在戰鬥之前達成最完美的戰鬥姿態。正如錆白兵之前所說, 他此次的目的將是成為須佐之男大神的神選者,完成‘全刀’的鍛造,成為神明的利刃!
鑢七花,你將是我最好的,也是最後的敵人……錆白兵在心中默默地說道。
而鑢七花呢?
他還站在選手等候室內,與彼我木輪回,不,不如說是他自己內心的影子對話著。
“小七花啊,你沒有擺脫親手殺死你姐姐的痛苦和困惑。作為【刀】,你是不合格的呦。”
在七花面前,酷似姐姐鑢七實的少女盤腿坐在等候室內的地板上,笑嘻嘻地看著七花。
七花反應緩慢地看向少女,喃喃地說道:“不合格的……【刀】?”
“對呦,作為【刀】不合格,作為【人】也不合格。好失敗呀小七花,啊哈哈哈!”彼我木輪回笑得前仰後合。
七花生氣了:“胡說!我是最合格的刀,咎兒也是這麽說的!”
“刀無法選擇自己要斬的人,但可以選擇持有它的人。你選擇了咎兒,卻因為殺死了威脅到咎兒的你姐姐而後悔,難道你認為自己作為【刀】很合格嗎?”
“……”七花的臉色變得陰沉下去。
“作為【人】也不合格哦!為了一個相處不到半年的女人,殺死了你相依為命二十多年的親姐姐,你明明已經察覺到你姐姐對你沒有下過一次死手,面對這樣舍不得對弟弟出手的好姐姐還能下殺手,你連人都不算啦!”
七花的拳頭攥得緊緊的,骨節青白。
彼我木輪回歪著腦袋左思右想,忽然露出邪笑:“哎呀,做【刀】不行做【人】也不行,很為難呢……要不然自殺好了?”
她向前探去身子,那張酷似姐姐的臉在七花眼中不斷放大,幾乎佔據了他的所有視野——
“就用你那鋒利似刀刃的手刀,朝脖子刺啦這麽來一下,就可以從殺死姐姐的悔恨中解脫了呦?一點也不痛,一下子的事情,很快就可以從這撕扯心肺的內心痛楚中獲得解放,很棒的提議吧?”
七花的手緩緩抬起來,五指並攏成刀。
“對啦,就是這樣,再往上一點,對準脖子然後……嗚哇!!你幹啥啊?”
彼我木輪回的身影從頭到腳被劈成了兩半,卻沒有半點血濺出,依然自顧自地大喊大叫著。
七花保持著劈落手刀的半跪姿態,語氣漸漸從低沉變得高昂起來:“……咎兒還在等我,為了咎兒,我什麽都可以做!我是咎兒的刀,咎兒是我的持刀人,在咎兒同意之前我是絕不會死的!給我讓開啊,彼我木輪回!!”
手刀再度高高舉起,然後猛地揮落!
在手刀即將觸及彼我木輪回的刹那,這個酷似姐姐的身影像是虛幻的泡影般炸開消散,隻余下那怪異的腔調還殘留在等候室內不斷回蕩著——
“嘿嘿,花了這麽久才搞明白自己的內心,真沒出息啊小七花,你的持刀人已經等你很久了哦?”
與此同時,遙遠的、熟悉的聲音仿佛從天邊傳遞而來,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
“……花!七花!七花!!”
咎兒!七花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咎兒的大腿上。
還是在等候室內,周圍卻再也看不見彼我木輪回的身影。除了咎兒和七花外,其他禦側十一人眾也在等候室裡,只不過他們的狀態可不算好。
胡亂和呂桐番外已經自刎而死,鮮血濺了一地。
巴曉被攔腰斬成兩段,屍身還在微微抽搐著。
灰賀歐抱著腦袋一臉呆滯地坐在牆角,似乎已經陷入了‘心死’的枯寂狀態。
墨之丘黑母不知所蹤。
真庭孑孓渾身是傷,正與手持【絕刀】的浮義待秋對峙著,後者身上也有傷,看起來並不比真庭孑孓好到哪去。
“七花!你總算醒了!”
見七花睜開眼睛,咎兒大喜,隨即板起臉來:“快,咱們離開這裡!”
“咎兒?”
“我是最先醒來的,緊接著是浮義待秋和真庭孑孓。為了拖延時間,我交出了絕刀,並聲稱將絕刀的參戰名額交給他們。這樣一來禦側十一人眾也擁有了參加神前劍術對決的資格。果然,浮義待秋和真庭孑孓立刻爆發了爭奪的戰鬥,巴曉醒來後也試圖奪刀,技輸一籌被浮義待秋攔腰斬斷,墨之丘黑母則被真庭孑孓擊飛了出去,想來也是死了。”
“那三個人呢?”七花看向其他三人。
“胡亂和呂桐番外似乎受到了那個自稱【仙人】的家夥的蠱惑,直接自殺了。灰賀歐倒是沒自殺,只不過內心直接崩潰,到現在都沒醒來。”
咎兒一臉後怕:
“那個彼我木輪回哪裡算是仙人,簡直就是惡魔啊!那可怕的蠱惑能力簡直就是詛咒級別了,我也差點中招。”
她看向七花,臉上有難舍,也有解脫:“……七花,咱們趁現在逃跑吧。”
“唉?”
“沒了絕刀,我們已經沒有了參賽資格,這樣也好。”
咎兒長舒一口氣:
“什麽神前劍術對決,什麽毀滅幕府,什麽復活父親,我都不想了。七花,我隻想跟你一起走。我們去躲到幕府一輩子都找不到的地方,永遠快樂地生活,好嗎?”
七花還待說些什麽,忽然眼睛一凝。
咎兒順著七花的目光扭頭看向身後,發現身後的地板上靜靜躺著一樣事物。
這是一柄不完全的刀,只有刀柄和把手,沒有刀刃,就這麽靜靜地躺在地板上,刀柄的反光中還映照著正在對峙的真庭孑孓和浮義待秋。
“【誠刀·銓】……”
不知為何,七花看見這無刃刀柄的瞬間就知曉了它的真實身份。
最後一把四季崎記紀變體刀,出現了。
“是那個彼我木輪回的把戲!”咎兒一下子就明白了,試驗人心,以誠為天平,是為‘銓’。這正是彼我木輪回的作風。
七花撿起誠刀,將其扔給咎兒,一臉堅定:“咎兒,我不會走的。我要參賽,獲取最後的勝利!”
“七花……”
“既然絕刀的資格已經讓出,那就直接去除掉他們吧!”
頭一次,七花沒有等候咎兒的命令而是以【人】的身份思考並完成行動,整個人如出膛炮彈般猛地竄出,瞬間來到了浮義待秋身側。
正與真庭孑孓對峙的浮義待秋甚至沒能徹底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地將手中絕刀向著七花刺出。
而七花反身避開突刺,以背骨為支點用鋼鐵般的雙臂緊緊夾住絕刀刀刃,刀刃登時發出咯吱的痛苦哀鳴。
“虛刀流十二之式·菊!”
嘭!號稱絕不會被破壞的絕刀,就這樣被七花利用簡單的杠杆原理折斷了。四季崎記紀的變體刀在不再有束縛和壓力的虛刀鑢面前,不堪一擊。
浮義待秋剛要發出怒吼聲,面龐就被七花的翻身膝擊直接撞得向內凹陷,整個人發出一連串的骨骼悶碎聲,在地上接連翻滾了十幾圈最後狠狠撞在坐於牆角的灰賀歐身上。轟!牆壁頓時轟碎,兩人一聲不吭地死在了一起。
真庭孑孓一看不好立刻想逃,但剛跑出去沒幾步就被火力全開的七花追上,一記簡單的手刀突刺從後方將其心臟貫穿。
至此,禦側十一人眾,全滅。
七花甩了甩手上沾染的血跡,筆挺地站在大廳中央,看向咎兒的目光中帶著笑意:
“走吧,咎兒。到了最後的戰鬥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