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齊顏再次毒發。
南宮靜女看著幾名禦醫和藥童將人死死地按在床上,恨不得替齊顏承受。
她發誓,抓到毒害齊顏的人一定不會放過那人,不管對方是什麽身份,自己都要讓他償命!就算是天皇老子閻王爺也不能把齊顏從自己的身邊奪走。
丁酉的心情也很矛盾,他一方面希望禦醫院快點研製出解藥,結束齊顏的痛苦。一方面又不想自己的得意之作被這幫老家夥給破解。
可是,這麽多雙眼睛寸步不離地看著,丁酉也沒辦法喂齊顏吃解藥,而且丁酉想著:睿王的喪期尚不足三個月,南宮靜女就算再心急也不至於等不了這幾天,齊顏提早服下七日斷腸散,也許還有別的安排,自己若是冒然給她吃下解藥或許會壞了她的事。
丁酉看著痛苦的齊顏,暗裡長歎一聲:欽佩齊顏復仇的決心,也感歎人心的複雜。
南宮靜女再一次痛恨自己的無能,連自己的心上人都保護不好。
可是,她除了守在這裡,一點忙都幫不上。
不過她堅信齊顏一定會被救回來,如果……沒有如果。南宮靜女如是想。
南宮靜女:“提取成分的禦醫走了多久了?”
王禦醫:“快四個時辰了。”
南宮靜女:“人怎麽還沒回來?”
王禦醫:“殿下,稍安勿躁……這個步驟非常重要,只有提煉準確才能精準配藥,關系著駙馬爺的安危,半點馬虎不得。”
南宮靜女:“駙馬是否有生命危險?”
王禦醫:“回殿下,依老臣之見,駙馬爺雖然痛苦,眼前並無性命之憂。”
南宮靜女的眼中劃過一絲精光:對方到底和齊顏有什麽深仇大恨?居然下如此折磨人的毒?
七日斷腸散是丁酉采用五行相克的原理,針對腹內七處髒器配製出來的,其中有七味相克的毒草一位催化劑,按照:腸,脾髒、胃、肺、腎、肝、心,的順序依次進行損傷,直到第七天七味毒草才會匯集到心臟,在催化劑的作用下於膏肓之間全面爆發。
七日斷腸散是丁酉最得意的作品,奇妙之處在於:單獨或者是解掉七味毒草的解藥是無用的,必須要瓦解那味用作催化的,本來無毒性的草藥,如此這七味藥本就相克,沒了這味草藥的催化會在人體內慢慢自我抵消。
……
南宮靜女已經在齊顏的床邊站了幾個時辰,還要時時牽掛躺在床上的人,這讓她的精力消耗得厲害。
當禦醫院副院長拿著一張紙急匆匆跑進來的時候,南宮靜女險些跌倒。
副院長:“殿下,院長!毒物的成分淬煉出來了!”
秋菊:“殿下!”秋菊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南宮靜女,後者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卻不顧眩暈衝了過去:“給本宮看看!”
只見紙上寫了七味藥名,南宮靜女看向王禦醫:“解藥怎麽配?”
王禦醫拿過藥方看了一會兒,問道:“無誤嗎?”
副院長:“是,下官校驗了五次,不會有錯的。”
南宮靜女:“需要什麽藥,王禦醫盡管開口。”
丁酉也湊上前去,掃了一眼就知道對方提萃的無誤,但是卻忽略了最關鍵的東西——催化劑。
因為哪味藥本身無毒又分量極輕,很容易被人忽略。按照這個方子研製一百種解藥也解不開齊顏的毒,丁酉的冷汗都出來了。
王禦醫沉吟半晌,眉頭緊鎖:“這……不對呀。”
副院長:“怎麽了院長?”
王禦醫:“方子不對,再去提萃!”
副院長:“下官提萃了五次,確認不會有錯的!還請院長明示。”
王禦醫:“這七味藥雖然都是毒物,可是彼此相克,吃下去頂多腹瀉嘔吐,不會有這麽大的症狀。而且這糕點上能有多少劑量?你一定是忽略了什麽。”
副院長:“是,下官這就去!”
聽了這番話,丁酉對這位王禦醫刮目相看了。
……
南宮靜女守了齊顏一夜,幾位禦醫年事已高熬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在南宮靜女的允許下,他們在齊顏的身上纏了許多布條,防止齊顏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來。
禦醫和藥童都去了外堂,房間裡只剩下二人。
南宮靜女的手指輕輕滑過齊顏的臉頰,眼淚又湧了出來。
她的溫柔,她的軟弱還有她的心,都毫無保留地給了眼前這個人,南宮靜女無法想象沒有齊顏的日子自己要怎麽活。雖然人生不過匆匆數十載,可自己的身邊若是沒了齊顏,往後余生將會了無生趣,無比漫長。
齊顏的手被貼著身體綁住了,南宮靜女想牽對方的手都做不到。
無計可施之下,南宮靜女做了一件有生以來從沒有做過的事情,雙手合十:“大慈大悲的佛祖,菩薩,滿天神佛……求求你們保佑緣君度過這一劫,要我付出什麽我都願意。”
南宮讓篤信風水術士之說,南宮靜女卻是打心眼裡不信的,這一路走來也經歷過許多無助和危機,但她卻從未行過求神拜佛之事。
另一邊齊顏卻陷入了一個深沉的夢裡,夢境中她又回到了草原,那裡有爹娘,妹妹和安達。
可是眼前的畫面卻突然變了,渭國鐵騎從天而降,草原燒起滔天大火。
齊顏騎著流火,身旁跟著同樣騎在馬背上的妹妹。
齊顏:“小蝶……快跑,跑!”
南宮靜女聽到聲音猛地睜開了眼睛,眼角淚花仍在,眼中卻湧動著意外和驚喜,難道是菩薩顯靈了?
可是,齊顏卻滿面潮紅,眉頭深鎖、一副痛苦的模樣。
南宮靜女:“緣君?”
齊顏:“小蝶……”齊顏來了渭國太久太久,就連夢中也自然地說了渭國官話而非母語。
南宮靜女感覺齊顏好像在念叨什麽,於是湊到了齊顏的唇邊,側耳傾聽。
齊顏:“不要,小蝶,小蝶!”
南宮靜女仿佛被人點了穴道,身體保持著這個姿勢定住了,眼淚卻簌簌地溢出眼眶,怎麽都止不住。
齊顏:“小蝶,不要怕。小蝶,快跑,他們是壞人……”
南宮靜女死死地捂住了嘴,才沒有讓自己的哭聲溢出來,要是被旁人聽到……那就太丟人了。
與自己成婚七年的駙馬在昏迷中喊得是別人的名字,偏偏那個女人還給他生了女兒,如今更是自家二姐的枕邊人。
他們都是壞人?南宮靜女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南宮靜女:難道……你把那人送走,是怕我會害她嗎?!
齊顏,你……真的好傷我的心。
齊顏:“不!阿爹,阿娘……不要!”
南宮靜女坐直了身體,她不想再聽下去了,哪怕一個字也不想。
齊顏:“安達,別回去……”
“篤篤篤”一陣叩門聲傳來,南宮靜女擦幹了眼淚:“進來!”
秋菊慌張地走了進來,伏在南宮靜女耳邊說道:“殿下,大事不好了!”
南宮靜女:“怎麽了?”
秋菊:“五殿下派人傳來消息,晨起宮外來報,據六殿下私宅管家稟報說:六殿下……暴斃!”
南宮靜女:“你說什麽?!”
由於起得太猛,南宮靜女眼前一黑,跌到秋菊的身上。
秋菊:“殿下……您保重啊!”
南宮靜女扶著額頭,閉目調息良久,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南宮靜女:“五哥怎麽說?六哥的……死因是什麽?”
秋菊的面色有些古怪:“五殿下沒明說,不過奴婢與那傳信的宮婢相熟,據對方說……說是六殿下死在了一個男子的身上。”
南宮靜女長歎一聲,心情頗為沉重。
難道真的像坊間傳言那般?南宮皇族的龍脈出了問題?短短幾年時間,父皇重病,民間天災不斷、皇嗣相繼凋零,不算被圈禁的那兩位,居然只剩下三位皇子了!
雖然南宮烈的人品性格不佳,但南宮靜女到底在良妃宮中長了幾年,從血脈上也與南宮烈最親,難免悲傷。
南宮靜女又看了齊顏一眼,見對方嘴唇翕動,念念有詞,心口傳出陣陣刺痛:“擺駕。”
秋菊:“可是駙馬爺……?”
南宮靜女:“讓陳傳嗣每隔半個時辰向本宮稟報一次。”
秋菊:“是。”
內廷遼闊,半個時辰的間隔恐怕要陳傳嗣馬不停蹄兩頭跑才能做到了。
……
三位院長加一起已經快三百歲,熬了這半天一宿,已經極度疲憊,南宮靜女一走丁酉便勸道:“三位大人歇歇吧,這事兒雖重但也急不得。下官精力尚可,替三位大人盯著,駙馬爺那邊一有情況就通知三位。”
王禦醫長歎一聲,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去吧。”
丁酉光明正大地進了寢殿,卻見齊顏躺在床上說夢話。
齊顏:“殿下……不,巴音不要!”
齊顏:“靜女……不是的,不是的……”
齊顏:“靜女!”
丁酉目色一黯,取了一根銀針刺到齊顏頭頂的一處穴位,對方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夢境總是凌亂的,齊顏又夢到了自己的安達巴音,率領草原聯軍攻破了皇宮,南宮靜女效仿前朝殤帝點燃了自己的寢殿,齊顏無助又絕望地橫在涇渭之間,勸巴音放過南宮靜女,也求南宮靜女不要做傻事,可是兩邊卻都不聽她的。
齊顏親眼看著南宮靜女打翻了萬壽燈,燈油漫了一地,南宮靜女舉著火把,在齊顏絕望的喊聲中點燃了帷幔。
大火衝天……
在夢境結束的最後一刻,齊顏大叫著南宮靜女的名字,跳進了火海。
要死,且帶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