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靜女早在宮婢的服侍下沐浴完畢,用過了早飯和午飯。
齊顏稍加思索便通了:照理說即便是大婚次日,宮婢也不敢讓南宮靜女錯過兩餐,對方應該早就醒了但是春桃沒有來通知自己。
這也無怪,駙馬看似是風光的皇親國戚,但自身的一切全都來自於公主的態度。
在公主府內“不得寵”的駙馬的地位,遠遠不及一位得寵的掌事女官。
春桃作為公主府的掌事女官,在沒摸清公主的態度前自然沒必要聽命於駙馬。
而高高在上的南宮靜女是瞧不見下人之間這些醃臢事兒的。她還沒有想好要如何與這位陌生的駙馬共處,齊顏晨的習慣正好緩解了她的壓力。
至於用膳時沒叫上齊顏,一方面是宮婢沒有提醒,等到南宮靜女想起府中多了一個人的時候,已過了用飯的時辰。
她樂觀的想著:公主府一應俱全,難道還會沒有齊顏的飯吃嗎?
不過南宮靜女想錯了,偌大的公主府的確沒有“準備”齊顏的餐食。
公主府的廚房一共有兩處,小灶專門烹製南宮靜女的膳食,所有的下人們用另外一個廚房。
公主府的大部分指令都是由兩位掌事女官傳達下去的,從某種角度來說:春桃和秋菊就代表了南宮靜女。
齊顏“得罪”了春桃,掌事女官沒傳來命令,庖丁怎敢私自開小灶?
就算齊顏不介意吃大灶,但駙馬也是主子,這些下人絕不敢將大灶做的東西分給她。
經過半日的梳理,齊顏大致想好如何實行新的復仇計劃。
首先要做的是拔掉這兩位忠心耿耿的掌事女官!
這兩個人是南宮讓做丞相時的家生子,從小服侍南宮靜女,主仆三人的感情極好。從兩個女官早都過了出宮的年紀,卻還心甘情願的留在宮裡便可見一斑。
有這樣兩個閱歷豐富的“人精”陪在南宮靜女身邊,可不是一件好事。
齊顏將古卷放回原處,起身向正殿走去。
南宮靜女正百無聊賴的撥弄著九曲連環,秋菊坐在一旁做著針線活,昨夜值當的春桃得到南宮靜女的允許在耳房休息。
齊顏來到殿門外,問守在門口的宮婢:“殿下可在?”
“在的,駙馬爺可需要奴婢代為通傳?”
“有勞了。”
宮婢推開小門進了大殿,行了一個萬福禮附秋菊耳畔,說道:“駙馬爺求見殿下,正在殿外候著。”
秋菊點了點頭,來到南宮靜女身旁:“殿下。”
“嗯?”南宮靜女一手托著下巴,一隻手撥弄著九連環。
“駙馬爺求見。”
“讓他進來吧。”
秋菊轉身點了點頭,宮婢領命去了,喚來另一名宮婢將殿門洞開:“殿下有請。”
“多謝。”
秋菊對著齊顏行了一禮,收了針線簸箕退了出去。
“齊顏參見殿下。”
南宮靜女掃了一眼,淡淡說道:“坐吧。”
“謝殿下。”
相顧無言,南宮靜女有些不自在,索性將九曲玲瓏向前一推:“喏,你可解的開?”
“可以一試。”
“那你替本宮解開。”
齊顏卻捂著腹部,苦笑著說道:“在解開之前,殿下可否賞臣下幾塊糕點?”說完看著桌上的兩碟糕點抿了抿嘴唇。
南宮靜女驚愕的看著齊顏:“你還沒用飯?”
齊顏輕歎一聲:“起來忘記了時辰,兩餐都錯過了。”
南宮靜女秀眉微蹙:“下人沒給你送飯?既然餓了為何不傳膳?”
聞言,齊顏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無奈的看著南宮靜女,苦笑著沒說話。
南宮靜女拿回九曲連環,將桌上的兩碟糕點向前推了推:“你吃吧。”
“多謝殿下。”
南宮靜女托著下巴看著齊顏一連吃了三塊,取糕點的速度才慢了下來,看來這人的確是餓壞了。
南宮靜女雖然是最得寵的公主,卻性子溫和從不苛待下人。偶爾來了脾氣去的也快,當初她雖然當街踢了齊顏一腳,卻並沒有亮出身份來追責衝撞之罪。
齊顏正是通過此事摸到了對方的性子,故意將自己受到的“委屈”演了出來。
果然,在兩碟糕點都見底的時候,南宮靜女的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可夠了?要不要傳膳?”
“多謝殿□□恤,是臣下自己錯過了用飯的正時辰,不必麻煩了。”
“那……你吃飽了嗎?”
齊顏點了點頭,用真誠的目光注視著南宮靜女,攤開乾淨的手掌,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請殿下將九曲連環交給臣下。”
“哦,好。”南宮靜女將九曲連環放到齊顏手上:“本宮撥弄了十幾日,一直沒找到解開的辦法。”
齊顏將九曲連環舉到面前搖了搖,環扣相擊,聲音清脆。她撥弄了一下,心中了然:“殿下,是否解開即可?”
“嗯。”
“用任何方法都行?”
“嗯!”
話音落,齊顏松開了手。
隨著一聲脆響九曲連環摔成了數瓣,齊顏俯身將碎片拾起,一字排開放到桌上:“解開了。”
南宮靜女有些不悅:“你這是耍賴!”
齊顏起身,行了一個拱手禮:“殿下隻說解開即可,並未要求九曲連環完好無損,再說……”齊顏停下,賣了個關子。
“什麽?”
“臣下曾在一本古中到過,所謂的‘九曲連環’是能工巧匠以一塊完璧雕刻而成,環環相扣、嚴絲合縫,只有這一種方法才能解開。”
南宮靜女愣了愣,抱著胳膊扭過頭“哼”了一聲,齊顏竟有些恍惚起來:小蝶若是還活著……
不過這異樣轉瞬即逝,心中所背負之事不允許她失態。
齊顏整理好表情,唇邊掛著溫和的笑意,柔聲道:“臣下如何才能讓殿下開懷?”
南宮靜女表情有些松動,眼中閃過一抹期待:她想出府逛逛!
這神態齊顏見過,她還是草原王子的時候:冬日裡為小蝶誘捕野兔,野兔嗅到草料香,在陷阱外面探頭探腦的樣子與南宮靜女此刻如出一轍。
“不如,臣下給殿下聽?”
南宮靜女更氣了,憤憤的說道:“本宮不喜歡!”
齊顏柔聲哄道:“中自有黃金屋,中自有顏如玉。”
“本宮不缺金銀珠寶,也不需要美嬌娥。”
齊顏勾了勾嘴角,看來這位蓁蓁公主還是有的:“那……陪殿下下棋可好?”
“本宮不會下棋!”南宮靜女氣鼓鼓的瞪著齊顏,就差大聲說出自己想出府了,這人怎麽這麽笨啊!
齊顏怎會不知?但深諳孩童脾性的她知道:太過容易得到的東西並不珍貴。
“棋道千變萬化,包羅萬象;殿下定會喜歡的。”
“……真的麽?”
“一試便知。”
南宮靜女將信將疑,看著齊顏真誠又略帶期待的目光還是點了點頭,命秋菊搬來了棋盤。
齊顏先為南宮靜女講解了基本的規則,之後便擺了幾個簡單的打劫局。
“殿下且試一下,落在哪裡能將白子吃掉?”
南宮靜女瞄了一眼,快速落子。
齊顏點了點頭,又擺了一個雙打殘局:“殿下再試試?”
這次南宮靜女也只是簡單掃了一眼,便準確無誤的落下黑子。這倒是讓齊顏有些意外了,她又擺了一個打算下次再教的殘局:“殿下?”
南宮靜女的手上夾著一枚黑子,專心致志的看著棋盤,片刻後才落下棋子,抬起頭看著齊顏:“對麽?”
齊顏笑了,由衷的讚道:“殿下真是冰雪聰明,一點就通。”
“是吧?”南宮靜女驕傲的抬了抬下巴,因不能出門的不快一掃而空。儼然就是一個得到誇獎便忘記了“初衷”的孩子。
齊顏微笑著,心中卻閃過一絲疑惑: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怎會如此好哄?
見南宮靜女起了興致,齊顏趁熱打鐵又布下了一個殘局。
不過這一次齊顏並沒有只看著,而是認真的說道:“臣下如殿下這般年紀時,曾被這個殘局困擾很久。”說完,她點著棋盤上的一路又說道:“當年臣將黑子落在此處,師父看了卻說解的不好。殿下看看落在何處更好?”
南宮靜女聽完下意識的挺了挺胸膛,表情也認真起來,一副身負重任的模樣。
她先是得了誇獎,之後齊顏更是開口向她“求助”,南宮靜女有過許多位師父,可那些人對她尊重是尊重,卻師長架勢十足,如齊顏這樣反過來求她的還是第一人。
新奇之余,南宮靜女憋了一股勁兒,下意識的不想讓這人“失望”。
這是一場特別的教學,奇妙的信任感與責任感悄然而生。
南宮靜女沉吟良久,齊顏又適時說道:“殿下您看,左邊這片黑子呈合圍之勢,若殿下點在臣昔日的那個位置上便可解白子之急,卻失去了右邊這片的先手之勢,黑子若是抓住機會反補一手局勢便又重新陷入膠灼了。”
南宮靜女咬著嘴唇苦思良久,下定決心落下棋子,結果這一手竟將白子佔盡優勢的半壁江山全都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