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納蘭家在西郊也有避暑別院,可那是嫂子芝蘭的陪嫁。後來擴建了幾次,倒是足夠一大家子居住。娜木綽克如今雖然也是納蘭家的人,卻不能像尋常人家兒媳婦似的跟著公婆了。
便對怡妃說:“我記得,皇上不是賞了娜木綽克一個皇莊嗎?”
怡妃倒是聽明白了嚶鳴所知,笑著點了點頭,“那是個田莊子,有良田千頃為公主田。可那莊子……一直都是當倉庫使,用來存糧的。”
嚶鳴“哦”了一聲,不是所有皇莊都能住人啊。
怡妃又道:“不過那個地段倒是不錯,依山傍水的,修整一下,倒是可以建個避暑園子。”說著怡妃不禁愁苦了起來,可若要建避暑園子,只怕花費不少……她娘家門第不高,自己也沒攢下多少積蓄,怕是不夠。何況她還有永琳,也得給兒子攢些分府銀子才是。
嚶鳴看懂了怡妃的表情,可惜,納蘭家為了建額駙府,也著實費了不少年的積蓄。就算納蘭家還有結余,可魁兒還有那麽多弟弟妹妹呢,銀子總不能花在他一個人身上。因為魁兒要尚主,成婚所花銀錢,只怕後頭弟弟們加起來都不及!
說著話,公主與額駙便到了。
已是臨近晌午十分,海晏堂中明亮而暖和。娜木綽克與魁兒攜手而至,怡妃瞧著自己女兒羞澀的樣子,一顆心便安了大半。
小夫妻恭恭敬敬上前磕頭,見了大禮。
嚶鳴這才急忙叫人給扶了起來。並賜坐。
話說,自打她回來便沒怎麽見到魁兒。魁兒已經長大了,不是從前的小孩子,自然不可以隨意出入宮廷內苑。不過。她如今是額駙了,倒是可以時常與公主妻子一起進宮了。
新婚後的二人穿著略莊重的石青色吉服,脖子上戴著的是一模一樣的紅珊瑚朝珠,但是給個莊嚴的石青色上添了幾分喜慶。兩人站在一起,像是穿了情侶裝。
娜木綽克挨著怡妃坐。魁兒則坐在嚶鳴身旁,娜木綽克倒是來習慣了海晏堂,想是回了自己家似的,隨手就拿起琺琅高足盤中的薩琪瑪往嘴裡塞。
怡妃看在眼裡,狠狠瞪著娜木綽克。
娜木綽克口裡含著薩琪瑪,說話也是含混不清:“額娘!我……我早晨起來就沒吃飯!”
一聽這話,怡妃心疼了,忍不住嗔怪道:“你這孩子!怎麽能不吃早膳呢!都嫁了人,怎麽還這麽任性!”
魁兒見自己的公主妻子被責備,急忙道:“怡妃娘娘。不是公主不想用早膳。而是、而是……”魁兒“而是”了半天,憋得臉都紅了,才憋出一句:“公主是睡過頭了……”
哈??睡過頭了??
嚶鳴那叫一個無語凝噎!額……不過深思一下,魁兒這句話,還真是內涵不少呢?睡過頭呢?無緣無故怎麽會睡過頭了?肯定是昨晚睡得晚了!為什麽昨晚睡晚了呢?呵呵……小夫妻倆好像運動得有點多……
所以娜木綽克當場鬧了大紅臉,嬌羞憤怒地瞪著魁兒,“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
怡妃再次狠狠瞪了娜木綽克一眼,“吼什麽?瞧你這樣子,哪裡還有點為人妻子模樣?”
那木戳可癟了癟嘴。沒敢頂撞自己額娘。
嚶鳴卻掩唇笑了,對怡妃道:“小兩口打情罵俏,你摻和什麽!”
這句話,直叫娜木綽克兩腮紅得如豬肝一般了。魁兒也微微有些窘迫,俊臉上也露出幾絲可疑的紅暈。
嚶鳴的話也算是給了怡妃台階下,怡妃笑了笑說:“臣妾這個女兒,早被慣壞了,還好咱們這個額駙能包容得了。”
嚶鳴笑靨燦爛,忙吩咐小文子:“你去禦前問問。皇上待會是否要過來用午膳。”
“嗻!”
照理說,皇帝若是沒有十分要緊的事兒,應該會過來的。今兒可是他閨女三朝回門的日子,他合該陪女兒女婿用頓飯。
不過魁兒的樣子,瞧著又拘謹了幾分。
魁兒如今長大了,倒是活脫脫是修齊的翻版,只是面皮更嫩些,舉止也更拘束了些。
嚶鳴冷眼掃過跟隨而來的幾個嬤嬤身上,便問娜木綽克:“公主府可還住得習慣?底下奴才服侍得可還仔細?”
娜木綽克點頭應了,“一切都好,公主府的花園很大很漂亮,等來年春暖花開一定極好。”
嚶鳴笑著點了點頭,又道:“既然已經分府自立,就要又當家作主的威勢。底下哪個奴才若是不安分,隻管打殺了便是。”
嚶鳴說得輕描淡寫,卻叫那幾個嬤嬤嚇白了臉。
娜木綽克也微微一愕,她也沒想到素日裡溫和的貴母妃會說出這樣的話,驚了半晌才琢磨明白:貴母妃這是在幫她立威呢,省得底下的老嬤嬤奴大欺主,了然之下便笑著點頭:“貴母妃請放心,娜木綽克知道該怎麽做。”
嚶鳴含笑頷首,又對魁兒道:“魁兒,自此之後,你就是額駙爺,也是公主府半個主子,你明白嗎?”
嚶鳴突然鄭重其事說這些話,其實納蘭魁不是很懂,但也只能點頭說,“明白了。”
嚶鳴自顧自地繼續說:“既然是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樣子。你若是有朝一日,被奴才欺負到頭上,姑母我可是會嘲笑你的哦!”
嚶鳴是笑呵呵說完這番話的。之前才敲打了陪嫁嬤嬤,別想著拿捏公主,這會子也是警告他們,額駙是她親侄兒,也別妄想拿捏住額駙!
這下子納蘭魁終於明白,連忙躬身道:“是,魁兒謹記姑母教誨,絕不給姑母丟臉。”
如此,嚶鳴總算是安心了。
不過那幾個嬤嬤,好像被她嚇得顫顫巍巍的,很是可憐呢。
嚶鳴卻沒有半分憐憫之心,繼續對娜木綽克道:“若是受了委屈,千萬不要忍著,實在處理不了,就學學和敬大公主。和敬大公主有皇后撐腰,你在宮裡,有你額娘和本宮呢!”固倫和敬公主的性子也有些柔軟,不過上頭有皇后在,是斷斷不容許有人欺侮她女兒半分的。 嚶鳴也聽說了,和敬的陪嫁嬤嬤被皇后砍了一批,自此之後,便沒人敢不老實了。
此話一出,幾個陪嫁嬤嬤噗通噗通全都跪在了地上,嚇得面無人色。和敬公主府上死的那幾個陪嫁嬤嬤,她們可都認得呢!!
嚶鳴莞爾笑了,她要的就是這種反應。就是要她們怕了,才不敢不守本分。
午膳皇帝倒是過來用了,只可惜皇帝一來,氣氛便拘束了起來,連怡妃都規規矩矩的,更遑論旁人了。皇帝沒久留,用過午膳便離開了。倒是叫怡妃,還有額駙魁兒松了口氣,恭恭敬敬恭送皇帝離去。這才又重新坐下,絮叨些家常瑣碎事,公主額駙才離開了圓明園。
回門的賞賜,早已備得足足,怡妃給的是一尊質地極好的碧玉送子觀音,可見她是盼著女兒早早為納蘭家、為額駙誕下子嗣。嚶鳴則選了些顏色鮮亮的妝花緞與妝花羅,又挑了赤金掐絲頭面一套、金鑲玉手鐲一對,都是給娜木綽克的,一塊端硯、兩盒貢墨、一副董其昌的《石湖勝攬》手卷,給了魁兒。其中那副董其昌的字,還是之前皇帝給她的生辰賜禮呢。魁兒工於書畫,必定會喜歡。
此後,嚶鳴聽說,和敏公主與額駙如膠似漆,雖也有人嘀咕,額駙不守規矩,不經“宣召”便進了公主府雲雲。嚶鳴得知後,反而更安心了。看樣子魁兒也把她的話給聽進了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