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常在頓時呆愣住了,一時間一雙眼睛都濕潤了,“我……我只是舍不得舒姐姐,到時候舒姐姐跟著皇上去圓明園,宮裡就剩下我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孫嬤嬤微笑著道:“小主怎麽會孤孤單單呢?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人,鹹福宮東配殿的陳常在聽說是個脾性十分溫和的人,小主若是願意,可以與陳常在多親近一下啊。”
許常在支吾著道:“可是、可是陳常在她性子那樣安靜,可又是最受不得安靜的……”
孫嬤嬤臉上浮起一絲冷意,“陳常在小主不願親近,可留在宮裡不能伴駕的還有旁人,總有一個和小主說得上話來。何況,伴駕名單,是皇上欽點,唯有皇后娘娘可以增添一二,這種事情哪裡是我家娘娘說了算的?”
聽著孫嬤嬤那滿是指責的語氣,嚶鳴不禁皺眉:“嬤嬤!”
孫嬤嬤見狀,忙帶了幾分微笑道:“許常在不必傷心,我家娘娘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只是去圓明園住幾個月罷了。”
許常在垂下了腦袋,似乎已經無話可說的樣子。
如此,再啟程去圓明園之前,許常在再沒有來過儲秀宮,讓嚶鳴心中頗為失落,耳邊孫嬤嬤又不斷地耳提面命讓她防備許常在,讓她心下煩亂不已,孫嬤嬤讓她煩厭,可是心中卻忍不住再度懷疑許常在是不是仍舊存了借她勾搭皇帝的心思,這一路上走得竟是裡外沒個安寧了。
直到抵達那座傳說中的“萬園之園”——圓明園。那個後世被英法聯軍付之一炬的千古第一皇家園林,它果然不負萬園之園的稱謂。這座園子,從康熙朝的時候便開始建造了,先帝爺在位的十三年裡更是沒有停止過對圓明園的擴建。本朝亦是如此,只不過大部分的區域已經落成而且使用。
皇帝自是下榻九州清晏。嚶鳴則被賜居在九州清晏西側的長春仙館,這是一處山環水繞的宮殿,四面環水,只能通過一座小橋進入館中。故而清涼無比。館外的水中,嫋嫋婷婷盛開這一朵朵或潔白、或柔粉的睡蓮,蓮香屢屢,甚是怡人。
長春仙館是四合院製式的宮苑,進了垂花門內。院子甚是寬敞蔥蘢,四環相接的遊廊跟前種植著開得如雪如簇的珍珠梅,正對著的正堂兩側則栽植著的紫微與合歡都已經吐了花苞。堂前的月台上更是整整齊齊擺放了十幾盆喜人的仙客來,都是正值花期,一時間這長春仙館竟是繁花如錦了。
長春仙館的正堂是面闊五間的屋子,堂名是“景明堂”,的確是景色明麗。左右兩邊有廂房,後頭還有個後堂,是晚上歇息的地方。
嚶鳴抬手折了一支珍珠梅在手中把玩,半夏已上前來稟報道:“慧妃娘娘已經住進九州清晏東面的瓊鸞殿。聽說慧妃年年伴駕避暑都是住在那兒的。還有慶貴人住進了接山秀房,離著咱們長春仙館倒是近。純貴人和金貴人都安置在了蓬萊福海邊兒上。其余幾位常在答應安排的地方就離著皇上遠多了。”
蓬萊福海是圓明園的東湖,也是最大的一處湖泊,福海邊兒上坐落著不少宮苑,不但景色好,也甚是清涼,是一等一的避暑好地方。
用過午膳之後,嚶鳴閑閑依偎在館外的漢白玉石橋上,手裡拿著一罐魚食。圓明園內的水四通八達,無論湖水還是溪水。裡頭都養了不少的錦鯉。灑著底下專門配的魚食,看著湖水裡的錦鯉一條條肥碩鮮豔,爭起食來更是格外賣力。
“娘娘真是好興致!”
嚶鳴抬頭一看,正是慶貴人陸氏。慶貴人遙遙朝她見了個萬福,這才走上前來。
嚶鳴笑著拍拍手,將魚食罐子遞給半夏拿著,便笑眯眯道:“聽說貴人住進了接山秀房,正好與本宮的長春仙館毗鄰,日後倒是方便走動了。”
慶貴人眉宇秀雅。含笑的時候更是溫婉雋永,她看著小橋下攢動的錦鯉,徐徐道:“有食物的地方,就有魚兒爭。”
嚶鳴掩了嘴唇,可不是麽,只要有皇帝的地方,嬪妃怎麽可能不爭呢?慶貴人的形容,倒是十分貼切。
慶貴人抬頭看著前方恍若仙台樓閣的長春仙館,便道:“純貴人的三阿哥來的路上嘔吐不適,皇上愛子心切,所以一到圓明園就去瞧了。只可惜,慧妃娘娘竟水土不服,又把皇上給請去了。”
三阿哥那是暈車了吧?小孩子本來就體弱些,何況古代的車馬又顛簸得多,會暈車也不稀奇。只是慧妃水土不服?嚶鳴就忍不住笑了,“圓明園雖在北京城外,卻也份屬京畿,又不是去了外地,竟也會水土不服?前二年來圓明園時候,慧妃娘娘也是如此嗎?”
慶貴人搖頭:“婢妾打聽過了,前二年的時候,慧妃娘娘不曾水土不服,只不過時常會這頭疼腦熱,甚是得皇上憐愛。”
伴駕圓明園避暑的嬪妃不少,但也比宮裡時候少了半數,對於慧妃而言,想必是爭寵的好時候吧?
嚶鳴掩唇道:“之前聽皇后娘娘說,慧妃身子孱弱,如今看來倒是真的。”
慶貴人也忍不住笑了。
嚶鳴轉頭吩咐道:“我記得之前內務府送來幾瓶味道不錯的鼻煙壺,甚是清涼,去取幾個送去純貴人哪兒吧。就說是給三阿哥的,這東西對惡心反胃的人來說是最管用的了。”
白芍應了一聲“是”,便退下去了。
慶貴人歎息了一聲,“都是同樣出身的人,慧妃無一子半女便是妃位,純貴人生了三阿哥卻還是只是貴人。”
慧妃與純貴人都是包衣世家之女,都是皇帝藩邸侍妾,然而位份卻差了這麽多。無怪乎慶貴人為純貴人抱不平,著實是皇帝的心太偏了些。扔下還那麽小的三阿哥不管,便去看慧妃了,只怕純貴人心裡要難受得緊了。
嚶鳴沉思片刻,“也不知道皇上因為什麽緣故才對慧妃這般憐愛。”——想必是藩邸時候出了什麽事兒吧?
慶貴人點頭道:“慧妃娘娘的確楚楚可憐,大約皇上就喜歡這樣的女子吧。”
嚶鳴看了慶貴人一眼,慶貴人算得上漢軍旗大家閨秀了,的確做不來那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
皇帝是翌日午後來到嚶鳴的長春仙館的,彼時嚶鳴正側坐在廊下美人靠上,看著那開得如積雪一般的珍珠梅,神態慵懶,神魂也漸漸飄忽著。夏日裡本就愛犯困,何況嚶鳴初到圓明園,有些不適應新的床榻,所以睡得晚了些。
“若是困了,便去睡個午覺。”皇帝清朗的嗓音在嚶鳴身旁響起,嚶鳴這才回了魂兒,急忙起身請安。
皇帝神情似乎也有些倦懶的樣子,眼下有淡淡鴉青,似乎也沒睡好的樣子。嚶鳴暗暗一想便明白了,昨日皇帝是傍晚才從慧妃的瓊鸞殿離開的,而回去之後積壓了一日的奏折,必然是半夜才能批閱完,今兒一早也照樣得早早起身去勤政親賢殿上早朝。如此一來,只怕也睡了二三個時辰吧?
嚶鳴笑著道:“嬪妾只是換了新地方,所以睡得淺了些,所以白天裡有些犯懶。倒是皇上瞧著有些疲累了,才該好好睡個午覺才是。”
皇帝笑了:“朕正是來你這兒睡午覺的!從前,朕做皇子的時候,便是住在這長春仙館的。”
嚶鳴一愣,這長春仙館原來竟是皇帝曾經住過的地方,相當於紫禁城裡的重華宮。怪不得才一來,慧妃便要使勁渾身解數爭寵,原來是為這長春仙館警惕了。
進了正堂中,嚶鳴捧了一盞安神湯給皇帝,皇帝捧著吹著熱氣,嘴裡忍不住抱怨:“慧妃還是那樣小性子!”低低一歎,面露十分無奈之色。
嚶鳴心下一沉,瞧皇帝的語氣,想來是知道慧妃不過是以水土不服為手段爭寵罷了!可是皇帝還是那樣縱容她!慧妃在皇帝心目中,竟是這般分量嗎?
嚶鳴忙隱藏了臉上的異樣的情緒,微微含笑道:“嬪妾瞧著,慧妃娘娘的身子的確格外纖弱些。”
皇帝“嗯”了一聲,已將安神湯大口喝完,他打了個哈欠,隨口道:“小產後她就一直那樣了……”說著,便仰躺在了臨窗的羅漢榻上,漸漸迷糊著了。
慧妃小產?!皇帝指的,應該是藩邸時候的事兒吧?看樣子她的確需要好好打聽一下藩邸舊事了。
只是……跟誰打聽呢?忽的,嚶鳴想到了純貴人蘇氏與金貴人二人……這二人都是伺候皇帝差不多快十年的舊人了, 慧妃的舊事,她們想必是知道的。
西洋擺鍾噠噠作響,徐晉祿飛快走了進來,低聲稟道:“瓊鸞殿派人來請皇上過去,說是慧妃娘娘胸悶得厲害,想請皇上去瞧瞧。”
嚶鳴挑眉道:“胸悶?”——的確是水土不服的症狀,且這種病不好診斷,誰也不能說她沒病,何況慧妃的確體質虛弱,滋補的藥一直都沒停下。
徐晉祿看了看簾帳裡頭睡著的皇帝陛下,“娘娘,您看……”
嚶鳴淡淡道:“照實告訴就是了,就說皇上在我這裡午睡,暫時去不了!等皇上醒了,自會稟報。”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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