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行完了冊封禮之後,怡貴妃柏氏與豫妃博爾濟吉特氏齊齊趕到海晏堂,三跪九叩,聆聽嚶鳴這個中宮皇后的訓誡,如此才算禮成。
怡貴妃紅光滿面,笑談不已,相比之下豫妃就木訥多了,安安靜靜在一旁站著,也不怎麽插話。
忽的,怡貴妃突然道:“臣妾聽說,榮王病了?”
嚶鳴點了點頭:“前兒五福晉還遞牌子進宮,跟本宮求了幾個太醫去呢。”——弘歷只是禁足了榮親王,並未禁足他的福晉,所以榮親王福晉索綽羅氏還是可以進宮的。只不過自己丈夫被圈禁,她也很少出門了。
怡貴妃道:“聽說是因為保養不善,所以風寒侵體,患了腿疾?”
嚶鳴再度點頭:“今年的冬天的確有些冷……”——說是雙膝疼痛難忍,腫脹難消,聽著症狀,倒像是風濕。這個病可不好治,而且還特遭罪。
怡貴妃略一忖,便道:“從前倒是聽愉妃說過,榮王小時候曾經被廢後烏拉那拉氏冰天雪地罰跪在殿外,自那之後,便落下了腿疼的毛病,天一冷就容易犯。不過今年似乎格外嚴重。”
得了貴妃之位,怡貴妃倒也懶得為難落魄的愉妃母子,反倒是不介意替他們說句好話。
嚶鳴“哦”了一聲,“原來如此……”——榮王犯腿疾,這事兒嚶鳴倒是不疑有假,因為這種事兒做不得假,太醫一診治,自然知道深淺。得知榮王為了落下這個毛病,嚶鳴也總算明白,為何榮王那樣深恨廢後,以至於也恨上了廢後的子女了。
說白了,還是烏拉那拉氏自己造的孽啊。
“他雖被圈禁,可到底還是皇子阿哥,該有的東西,本宮自然不會短了他。”嚶鳴淡淡道。她忽然又想起歷史上榮親王的英年早逝了,難道就是死在風濕腿疾上??只是這個病想要致死,似乎是個很漫長的事兒,難道歷史又被改變了?
嚶鳴暗自搖了搖頭,反正這些都不打緊,榮王不管能活幾年,都是不得自由了。
倒是五福晉索綽羅氏,日夜衣不解帶服侍,聽說自己都累得病倒了。
隨著天氣日益寒冷,在太醫的照料之下,榮王的病情不但沒有緩解,聽說反倒是愈發厲害了。太醫回稟說,榮王因為腿疾疼痛難忍,以及連續數日徹夜未眠,其人形銷骨立,羸弱不堪。
得知此事,嚶鳴忍不住問弘歷:“你要不要去瞧瞧?”
弘歷隻冷著面孔道:“朕說了,不會再見這個孽子!”
嚶鳴歎了口氣:“要不……我替你去瞧瞧?”
弘歷沒有出聲,但嚶鳴知道,他這是默許了。弘歷再怎麽厭惡,那也終究是他的親生兒子。
於是,第二天一大清早,嚶鳴便乘了鳳輿,隻身出宮,前往榮親王府。
果然,負責看守榮王府的侍衛們一早得了弘歷密旨,不等嚶鳴開口,便主動開門,請她入內了。
榮王府還保持著貝勒府的規格,因為榮親王封王后沒多久便被弘歷圈禁,原本該提一級的府邸,內務府也懶得費這個力了。
雖是貝勒府,但規格也不低了,皚皚白雪之下,飛簷鬥拱,蘇式彩繪,甚是精美的殿閣、頗為雅致的院落,正房前,兩株紅梅熠熠綻放,嚶鳴仔細一瞧,便知那隻來自徽州的珍品、鐵骨紅梅。
剛走到屋前,便聽見裡頭傳出瓷器碎裂的聲音。緊接著便是榮親王那有些嘶啞的聲音:“我不喝!!喝這些勞什子有什麽用!反正,我的病是好不了了!”
然後便是女人的哭聲響起,仔細一聽,嚶鳴便知那正是五福晉索綽羅氏,索綽羅氏抽噎著道:“爺就算不為了妾身,也想想在宮裡的額娘和綿毅啊!”
綿毅,便是榮親王送進宮給愉妃撫養的那個皇孫,原本該取名為“綿億”的,可是愉妃愣是給改成了“毅”,大約是希望這個孩子能性子堅毅些吧。
“有我這麽個兒子,也只會叫汗阿瑪更加厭棄了額娘!”榮王滿腔頹廢,“所以,我還是死了得了!”
五福晉大驚,忍不住哭嚎道:“爺這是說得什麽話!您若是去了,叫妾身怎麽活呀!”
榮親王冷哼了一聲:“我死了,這榮王府也就不會被圈禁下去了,你不也是解脫了嗎?”
這樣刻薄的話,讓嚶鳴聽得不禁皺眉,病重之際,妻子不離不棄照顧,竟換來如此冷言相向……榮王的性子,當真是涼薄啊!
嚶鳴推門入內,便看到五福晉愕然在床頭,眼中悲愴難以自抑,突然,五福晉一把取下了掛在牆上的小彎刀,蹭的一聲拔了出來,便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妾身若一死,爺是否便可以相信妾身的心意了?!”
那小彎刀似乎是蒙古王公進獻之物, 刀刃異常鋒利,稍一接觸肌膚,便見五福晉的脖子被割破出一道血痕,鮮紅的血珠子顆顆滴落,血珠子伴著淚珠,混合在一起,滴滴墜落。
嚶鳴見狀,二話不說,上去便將五福晉手中的彎道奪了過來,人不知斥道:“你犯什麽糊塗!!”——為了一個根本不曾憐惜過你的丈夫,這般自殘身軀?!
嚶鳴的出現,讓這裡所有人的都驚呆了。
如太醫所言,榮王現在瘦得不成人形,鸛骨都凸起了,眼窩凹陷,完全沒了人形!這哪裡還是從前那個英姿清朗的榮親王?分明是半截身子入土的餓死鬼!
榮親王驚愕地看著突然出現的納蘭皇后,忽然,他面露驚喜之色,急忙問道:“皇后既然來了,那、那……汗阿瑪呢?!”
嚶鳴淡淡將小彎刀收回鞘中,冷冷道:“他沒來!”
榮王眼中的一抹神采立刻黯然了下去,他喃喃道:“我就知道,在汗阿瑪心目中,我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兒子,他怎麽可能來看我?”(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