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鳴忍不住便問:“哲妃害純貴人早產之事,真的罪證確鑿嗎?”
慶貴人一愣,沉思片刻,便道:“人都沒了,還哪裡來的‘罪證確鑿’。”
如此一來,可見慶貴人對此事,也是懷有幾分懷疑的。是啊,眼看著先帝就要駕崩了,寶親王很快就會成為皇帝,這樣的緊要關頭,無論是誰,都是求穩為上,哲妃就算心急,何苦急那一時呢?
皇帝最終追封她為哲妃,可見她在藩邸時候還是頗有幾分寵愛的。若真有那個奪嫡的心思,何不等皇帝登基以後在做圖謀,豈不來得更有底氣些?要知道,在藩邸時候,哲妃雖然生了長子,可連個側福晉都不是,只是個小小侍妾啊!!
嚶鳴沉思了片刻,便問:“嫻妃無子,若三阿哥生而喪母,是否嫻妃便可撫養三阿哥了?”——皇后當年自然可疑,可嫻妃與太后只怕更有深沉的圖謀。
慶貴人思忖了一會兒,便道:“不大可能吧,嫻妃那樣高傲的性子,如何瞧得起包衣嬪妃生的兒子?何況她若真想撫養三阿哥,純貴人不必死,她也能得到三阿哥。”
也對,如此一來,那讓純貴人早產的,只怕十有*就是皇后了。皇后的目的不是害純貴人和三阿哥,只是想以此製造證據,除掉不安分的哲妃罷了。只是嚶鳴卻不曾見純貴人對皇后有半分不敬……若非是她想差了,便是純貴人此人極能隱忍。
嚶鳴忽的笑了,這樣的話,嫻妃的目的,也不可能是大阿哥了。大阿哥的確出身體面許多,可那時候,大阿哥的年紀只怕早已和生母感情深厚了,嫻妃就算奪取撫養,也是養不熟的。
如此可見,嫻妃與太后的目的,不過是想讓皇后對哲妃忍無可忍。最終殺之。這樣固然是讓皇后除去一個敵人。可同樣,也叫皇帝覺得皇后心狠手辣、進而疏遠了她。嚶鳴曾聽說過,藩邸時候。寶親王與嫡福晉十分恩愛。這樣的恩愛若永遠持續下去,那樣嫻妃有怎麽有機會取而代之呢?
真真是好算計啊!!不過不是嫻妃好算計,而是太后好算計!!
而純貴人,也有些因禍得福。因此才能以貴人位份撫養自己的兒子。慶貴人說得對,若是嫻妃瞧得上三阿哥。又怎會叫索綽羅氏進宮呢?
“對了,我聽說,索綽羅貴人遷出景仁宮,搬去了最偏僻的景陽宮居住?”嚶鳴不由笑了。她就知道,索綽羅氏不過甘心在嫻妃的控制之下的,才從圓明園回來。便聽說了此事。
慶貴人也不禁含笑:“聽說是索綽羅貴人不小心從台階上摔了下來,正好將嫻妃娘娘所出的大公主撲倒在地。聽說大公主額頭都磕破了。傷得不輕呢!也難怪嫻妃娘娘一氣之下將她逐出景仁宮了,嫻妃娘娘就這麽一個掌上明珠,打小就是千萬寵溺,可偏偏索綽羅貴人那樣冒冒失失的。”
“冒冒失失?”嚶鳴嗤嗤笑了。
慶貴人笑得若有深意,“不管怎麽樣,當初禁足索綽羅氏的是皇后娘娘,如今皇后娘娘還不曾解除禁足令,因此哪怕是搬遷到景陽宮,索綽羅氏照樣還是不許外出的。日後,且看她還能翻騰出什麽浪花來!”
翌日,便是皇后嫡出的二公主的滿月之日,晌午在太極殿舉辦宴飲,後妃齊聚一堂,倒是好不熱鬧。皇后也刻意著盛裝,穿一身正紅色龍鳳呈祥妝花緞旗服,肩披明黃色百鳥朝鳳鬥篷——這明黃一色,在本朝,皇后、太后亦可享用,以示身份尊貴。
嬪妃們已然到齊,可因皇帝尚未駕臨,這宴飲便不能開,乳母抱著粉團團的二公主出來給嬪妃們瞧,今日是皇后的好日子,所有嬪妃自然少不得說著恭維的話。
今日阿哥們也來了,大阿哥永璜,已經是個半大少年,長得高高瘦瘦的,性子異常沉默。皇后嫡出的二阿哥最是歡喜,若非乳母阻攔,他幾乎要上去搶過來抱妹妹了。三阿哥永璋年紀尚小,所跟在生母純貴人身旁,正吃著軟糯甜膩的沙琪瑪,吃得滿嘴都是粘糖,純貴人一旁無比細心地替他擦嘴。
直到時過正午,禦前的總管太監吳書來才姍姍而來。
皇后不禁一喜,急忙道:“吳公公,皇上可處理完政務了?”
吳書來面有尷尬之色,他笑著道:“啟稟皇后娘娘,皇上說今兒政務繁忙,所以就不過來了。還說請皇后娘娘與眾嬪妃盡情歡飲。”
皇后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一瞬間,竟幾乎要破裂開來,但是她仍舊勉力保持住了端莊姿態:“自然是朝政最要緊。只是如今秋日天乾,還請吳公公為皇上泡一盞菊花茶。”
吳書來道了一聲“嗻”,便退下了。
而此時的太極殿中,早已不複方才的言笑晏晏,皇后臉色陰沉著,嬪妃們亦是大氣都不敢出,唯獨二公主不諳世事,隻用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子打量著一種衣著花枝招展的美人們,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這笑聲,卻與這太極殿中的氣氛,極不相符。
嫻妃這時候笑了,她盈盈走上前去,“皇后娘娘,這個時辰太后該吃藥了,臣妾想先行告退去服侍太后了。”
皇后咽下胸中一口悶氣,冷冷道:“去吧!”
嫻妃的舉動無疑是更給皇后火上添火,可偏偏皇后需要保持自己賢惠端莊的儀態,所以必須忍下這口氣。嚶鳴也忍不住哀歎,這個乾渣龍,分明是故意不來的!政務再繁忙,她就不信,竟會連吃頓飯的功夫都抽不出來!哲妃已經故去數年,難道真的要永遠耿耿於懷嗎?
忽的,嚶鳴卻瞥見,坐在地下的大阿哥永璜,那張尚且稚嫩未褪的小臉上卻浮現起冷笑來,那樣的冷笑,冷得森寒,那哪裡是一個孩子所該有的?!
哲妃,雖是先帝賜死的,可說到底,也是皇后害死的,身為兒子,大阿哥如何會不恨呢?
唉——
大阿哥永璜已經滿十周歲了,虛歲來算就是十一歲了,在這個十四五歲就結婚的時代裡,十一歲的孩子,早已不是孩子了。
倒是皇后親生的二阿哥永璉,已經飛快跑到皇后身旁,他小小的手拉著皇后的衣袖,聲音稚嫩清涼地安慰道:“皇額娘,還有璉兒陪著您呢。”
皇后稍稍得到些許安慰,她目光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歎息道:“是啊,皇額娘起碼還有璉兒呢……”
這場滿月宴,好不容易維持了下去。原本,宴飲之後,皇后還會摔嬪妃、皇子、公主千萬漱芳齋聽戲,可皇帝沒來,皇后如何有這般心情,少不得推說身子不適,便免了漱芳齋聽戲的安排了。
嚶鳴不愛聽戲,或者是說根本聽不懂那玩意,倒是高高興興回自己宮去了。陪她一起回去的是常在許茹芸,許茹芸嘟著小嘴道:“真可惜,還因為今兒能聽一下午的戲呢!結果隻混了頓飯吃……”
嚶鳴被她稚嫩的抱怨語調弄得發笑,便叫小廚房做了精美的甜點和甜酪,這才把許茹芸給哄笑了。
“皇上沒去,皇后娘娘哪兒有心情聽戲呀。”嚶鳴長長道。
許茹芸手裡捏著一塊花生牛軋糖,鼓囊著腮幫子,含混不清地道:“皇上沒去,我也有心情聽戲!”
嚶鳴忍俊不禁,罷了罷了,終究還是個小孩子。許茹芸的年紀,不過隻比大阿哥大兩歲而已啊,這般年紀,都夠給皇帝當閨女的了!說白了,還是皇帝這種生物太禽獸了。
“不過——”許茹芸歪著腦袋,順手又抓了一塊蛋酥卷,“皇后娘娘瞧著真的很不開心的樣子。”
是啊,連許茹芸都看出來,何況是旁人呢。之前的洗三禮,因為嚶鳴的緣故,讓皇帝對這個嫡出的女兒加以厚賜,給足了皇后臉面,所以皇后哪裡想得到,皇上回來了,卻根本沒出席二公主的滿月宴飲?這簡直是打皇后的臉!如此一來,竟還不如不回宮呢!
許茹芸又低聲道:“可是,我瞧見,大阿哥好像很開心的樣子,酒都喝了好幾盅呢。”
皇后此番折了顏面, 開心的人又何止大阿哥一人呢?
只怕連純貴人,都是心裡暗爽的吧?皇后多年以來,只是以賢德的舉止示人,可背地裡許多人都清楚她的本性。
許茹芸將那枚香甜的蛋酥卷塞進嘴巴裡,一邊咀嚼著一邊道:“真是奇怪,大阿哥的生母,不是皇后娘娘的族妹嗎?怎麽我瞧著,大阿哥好像很不喜歡皇后娘娘的樣子。”
嚶鳴便瞪了她一眼,“這麽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巴嗎?這種話要是傳揚出去,仔細你的皮!”說著,嚶鳴捏了捏她的腮幫子。
許茹芸嘿嘿朝她笑著,又抓起一塊切得四四方方的沙琪瑪,“還是三阿哥最可愛了,我瞧見他也愛吃沙琪瑪呢!”
嚶鳴不禁莞爾,可不是麽,許茹芸跟真跟三阿哥差不離呢!都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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