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有被子墊著裹著還好,林淵卻是一下飛了出去,撞在樹上跌得頭破血流,血汩汩地順著下巴滴落,濺到血地上開出一朵朵血花,看著觸目驚心。
饒是溫婉速來沉穩,也嚇得嗚嗚哭“我動不了了!身底下燙燙的,是不是孩子有事兒?我是不是流血了?我要死了是不是?”
她抖著唇連往裙邊摸一下的勇氣都沒有,滴水成冰的雪天她卻白著臉滿頭的汗。
月份小的時候溫婉並不怎麽害怕,等月份大了肚子跟吹氣一樣長起來,直到看不到腳的時候,膽大的溫婉也怕了,夜夜噩夢不斷。
她不是怕疼,古代女人生孩子是鬼門關。她怕萬一生不下來怎麽辦?萬一她難產死了丟下林淵帶著孩子怎麽辦?或者生個孩兒四肢不全怎麽辦?
這一摔摔走了溫婉所有堅韌也摔出了溫婉心底的懼怕,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死亡離她這麽近!眼淚像水龍頭開了閘停不下來。
林淵天旋地轉了半天才緩過來,他強自鎮定撐起身子隨手一抹臉上的血,快步抬起翻在溫婉腳邊的牛車,抖著手蹲下去摟著溫婉查看。
“摔著哪兒了?哪兒疼?別怕,我在,我在,是我不好!”他哆嗦著捧著她的臉親她的淚珠,又猛地甩了自己響亮的一巴掌。
溫婉都蒙了,只顧坐雪地裡頭,頂著一頭雞窩樣汗濕的頭髮嚎得滿臉鼻涕淚水。或許是心裡知道,不管在哪裡這個人總是比自己還緊張自己,所以她不管不顧的將她兩世的委屈害怕一下子發泄了出來,哭的是驚天地泣鬼神,天昏地暗。
林淵見問她話她沒反應,慌得牙齒上下打顫,抖著手忙去掀她衣服瞧,找遍了全身也沒看到一絲血,只看到她裙擺一灘水漬。他松了口氣就去攙她,可溫婉還是哭。
“沒事兒,沒事兒,沒摔著。我仔細檢查了,一絲血都沒。你別怕,孩子沒事,地上太涼,你先起來!”他摟著人往上托,心裡大大松了口氣。
“肚子痛得太狠,動不了了,腿根濕濕的”溫婉捂著肚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打著嗝,一句話說的是模模糊糊,斷斷續續。
可林淵聽懂了,他車也不管了,咬牙朝發軟的大腿掐了一把,抄起手將人抱起就瘋了似的往家跑,臉上的血被風吹的冰冷粘在他眼角,模糊了他的視線,一片血紅。可他臉是熱的,滾燙的淚燙進了他嘴裡,苦得發J。
溫婉窩在這個漢子寬厚的懷裡,聽著他哽咽的輕聲安慰,閉著眼將臉埋進了他頸窩裡吸著鼻子,眼淚撲簌簌滾下。或許那個拋棄她的男人也沒什麽錯,他隻是不愛她罷了。
好在車沒走出去多遠,很快林淵抱著人進了屋滿身是汗的給人放進房裡蓋好被子,又跌跌撞撞跑出去拉產婆。產婆正吃著飯呢,看見他的樣子唬了一跳放下筷子。
“走走走,邊走邊說”經驗老道的產婆一看他這樣,就知道產婦不大好。
林淵卻嫌她走的慢,待跨出門檻背起產婆又是一陣風往家跑,給產婆肚裡的午飯差點震出來。他卻只顧邊跑邊紅著眼著說了前後原由,產婆拍拍胸口松了口氣。
原想說隻是羊水破了無甚大事,但瞧這高個男人已經嚇得六神無主,這話像是堵住了嗓子怎麽也說不出口。唉,
罷了罷了,端的這碗飯,盡人事聽天命吧! 進了林家臥房。見著溫婉俏臉慘白,汗如雨下。一肚子的埋怨就更說不出口了“去去,去燒熱水,蒸碗雞蛋羹,再拿把剪子並一床破被來!
將林淵趕去廚房,自己利索洗了手脫了外衣準備接生,嘴裡嘟嘟囔囔”真是的!這麽大的身子還出門,屋裡更是連個照顧的婆子也沒,到底年輕!”
說完就木著臉“啪”的一聲關了門。
“林娘子,你這胎足了月滑一跤不礙事。你聽老婆子的,別慌......”產婆走到床邊,開始按溫婉的肚子,又絮絮叨叨地定溫婉的心,打滾的溫婉一下覺得有了主心骨,不自覺放松下來。
林淵把東西準備好送到門口,看產婆臉色正常微微放下了心。沒過多久就聽見裡面斷斷續續叫喊起來,聲音高亢淒厲。他的心又提了起來,守著門口來回走動,不時往嚴絲合縫的門裡瞧上一眼。
直到溫婉大哥溫福生駕著牛車進了院子叫他,林淵都沒回過神來。
溫婉她娘這日老有些心神不定的,怕閨女大冷天的偷偷跑回家去拜年,她看看天色還是讓大兒尋了過來,果然,還真出事兒了!
看到這陣仗,溫福生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在這等著也沒用,他拍拍林淵說了些“無事”,“莫慌“的安慰話,見林淵壓根聽不進去,索性跑各處報信去了。
林淵在外焦躁不安地又等到天擦黑約摸晚飯的點,產婆一手血白著臉慌慌張張出來衝林淵跌來。
“怎麽樣了?生了?”他一把扶住產婆就要往屋裡衝,被產婆死死抓住。
“不得了!不得了!臍帶繞頸,臍帶繞頸啊!”產婆也蒙了,倒在林淵身上脫了力。
林淵像是突然沒了魂,眼睛看不見,耳朵嗡嗡響。他抓著自己的頭髮眼睛血紅,不住地往自己臉上猛扇巴掌,都怪他!都怪他!
“保大保小?保大保小!耽擱不得,你這木頭快給我個準話呀!”產婆也急,嘴唇發白。
林淵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只知道拿手捶著牆嗚嗚地哭。這個漢子心驚肉跳了一天,還是被噩耗嚇蒙了。
溫婉大哥還有婆婆匆匆趕來,看見的就是這麽個場面,也是驚得面無血色。
溫福生高聲喝斥“保大,自是保大!”
他一掃林家二人,目如銅鈴,有他在,他看誰敢要他么妹的命!
“你這婆子盡力施救,若能保大小平安,我溫家老小三跪九叩,傾盡家財去謝你!”溫福生擲地有聲。
溫婉婆婆趕忙接上“林家也是如此,多謝您了。”
這時候不表態可是要被溫家人記恨一輩子的!產婆得了準話又哆嗦著舉著手連滾帶爬往屋裡衝。
“把淚擦了,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妹子和外甥福星高照,定然無事!”沒人發現,溫福生背在背後的手抖如篩糠。
溫婉婆婆也走過去,從懷裡掏出破娟子按著兒子的肩,心疼地給他擦滿臉的血。林淵抹了眼扭頭避開。
“佛祖保佑,你婆娘定會平安無事的,孫子等她身子養好了還能再有!”言下之是對這個孫子不抱任何希望了。
給個七尺漢子聽了抱著腿嗚嗚直哭:都怪他!若不是他一時心軟,答應帶婉娘去拜年,也不會如此,不至於如此。可他不敢進去,裡屋落針可聞的沉寂,產婆滿手的血嚇壞了他!
而溫婉此時卻有些恍惚,她飄飄忽忽看見自己正拿著手機流著淚看微信上發來的視頻。一對男女衛生間苟合的視頻,主人公是她談了七年的男朋友和他的前任。
她分明聽見那男人聲聲痛罵她是木頭,不解風情,沒人要的爛貨。要不是為了她那套房和驚人的存折數目,他也不會硬生生忍了她七年。刻薄冷漠地男聲像尖刃深深插進她心窩。
視頻下面還附了一段話:你視若珍寶的男人我勾勾手指頭就上了我的床。他和你說他去進修是不是?呵呵,你真傻,從頭到尾他都和我在一起。你輸了,一無所有。
溫婉,哦不,李婉盯著屏幕整個人在顫抖:不可能!怎麽可能?她的心汩汩冒著血:呵,愛情!呵,男人!還不如死了了無牽掛!
她身邊的同事跑來安慰她,鬧哄哄的人群不斷撕扯著她的神經,她甚至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裡!
對,不是這裡!也不是他!是誰?她想不起來,她不顧別人驚愕的眼光,瘋狂錘打自己的頭。婉娘!婉娘……有人叫她。對,她叫婉娘!是了,是了,她有林淵的,她不屬於這裡,她要回去!
她推開玻璃門,發瘋往外跑,一道白光閃過她瞬間沒了知覺。
“大人救活了,孩子,孩子斷氣了!”產婆手腳有些不知該往哪放,喜錢也沒了,流年不利啊!
溫婉醒過來就聽到這麽一句,從床上滾下來搶過孩子抱在懷裡死死不放,喉嚨裡“哧哧”作響。她的孩子啊!怎麽可能?
不顧別人的拉扯,她輕輕晃著孩子,臉貼著孩子青紫的額頭。孩子在肚子裡是踢她的!隻是憋壞了,還有的救,對!有的救!有的救!
她用嘴慌忙去吸孩子嘴裡的髒物,按他的人中,又慌忙將孩子倒提起來拍他的屁股。她看過的!無意中看到過這樣急救的視頻。滿屋子人都嚇呆了,誰也沒動,溫婉瘋了!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整個世界被定格,所有的人與她無關。她不斷按壓孩子的心髒,直到“咳”的一聲微弱啼哭,是孩子!孩子的聲音!
溫婉聽見了,她咬著唇,淚眼朦朧地抱著孩子走到廚房又往他嘴裡灌了一口酒,孩子“哇哇”兩聲微弱的像貓一樣的啼哭。
滿屋子人都驚呆了:孩子活了?!孩子活了!
溫婉放了心,將孩子交給林淵暈了過去。一屋子人七手八腳抬大人的抬大人,包孩子的包孩子。這時候一看才知道,嘿!真是男娃!
產婆是被雷得外焦裡嫩,呆若木雞:這也能活?接生三十年!白接生了!名聲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