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的眼神自然沒有問題,他早就看出是件男子衣物,必是給自己的,方才不過是故意引開沈秋君思緒罷了。【本書由首發】
再者沈夫人給沈秋君及其腹中胎兒送些衣物也是常情,六皇子實在沒想到竟還有自己的份,這心裡就極不平靜了。
六皇子自容妃歸了東陳以來,極少能得長輩親做的衣物,齊妃早年倒是為了表現自己對六皇子的疼愛之心,做過一些衣物,六皇子卻不耐煩與她在那裡上演母子情深的戲碼,故從來都是推拒不受,縱使勉強收下,也多是尋個借口鎖在那裡從不上身。
沈秋君細細觀看裘衣,不由讚歎道:“這還是前幾年我父親無意得了,送給母親的。當時母親隻道自己年紀不適合這等白色,且因是父親所送,又不舍得裁剪,我們姐妹穿不起來,只能乾瞪眼了。當年倒想給大哥的,母親又道他五大三粗,配不上這等純白毛皮,故一直拿他壓箱底呢,可憐二哥還眼巴巴盼著,哪裡想到母親竟將它送給了你,一個女婿才半個兒呢,還不知他怎樣嫉妒呢。”
六皇子聽了,一邊將裘衣往身上穿戴,一邊得意說道:“你二哥也配不上,瞧他那黑臉膛子,穿上了還不成了黑白無常。”
沈秋君聽了六皇子的刻薄之言,不由噗嗤笑出聲來。
六皇子又道:“既然你也如此喜歡,不如就尋個好裁縫,把這衣服改了你穿,拿邊角余料隨意給我做點什麽,也算是不辜負嶽母大人的心意了。”
沈秋君看著六皇子言不由衷的模樣,也不揭穿他,隻輕斥道:“方才還說,我母親舍不得裁割。你這裡就這如此大方,也不怕她心疼。既然給了你,就是你的,長者賜不可辭,我強拿來算什麽。你倒是該穿戴好,看可有什麽地方不合適的,也好早早改了,免得到時忙起來忘了這事。”
六皇子心暗松一口氣,高興地走去內室,在鏡子前左看右瞧。連聲道:“正合適,不必改了。”
沈秋君站在門前看著六皇上滿眼滿臉的喜悅,心裡一陣發酸。
六皇子出身高貴。什麽好東西沒見過,今日卻是如此形態。
要說母親也是老於世故的人,她今日送這件白裘,不過是因為自己遠離京城,無所依靠。深恐二人天長地久感情淡了,六皇子會讓自己受委屈,故想以親情來打動六皇子,使他看到這絲親情上,對自己一如往昔罷了。
可就是這麽一件動機不算太純的衣服,竟讓他興奮地在鏡前流連忘返。沈秋君暗歎一口氣,調整好情緒,上前笑道:“果然合適。這世間只怕再也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件衣服的了。好了,快脫下來,小心熱壞了身子,既然不必改,那就好生收起來。冬日再穿吧。”
六皇子依依不舍地脫了下來衣服,親自疊好用包了。又叮囑道:“務必放好了,今年一下雪,就拿出來穿上,正好對景,免得白白放壞了,倒辜負老人的好意了。”
沈秋君忙點頭答應著,接過收好。
那邊小側房裡,雪柳伺候著李嬤嬤喝了一會茶,見正屋裡並沒有再叫人進去,料想沈秋君有六皇子在,一時半會是想不起李嬤嬤了,想了想,便自作主張道:“六爺這一回來,估計是用不著咱們上去伺候了。您老一路長途跋涉的,又高興了說了大半天的話,也夠累得,還是先回去歇息一下,明天休息好了,再陪小姐好好說說話吧。”
李嬤嬤遲疑了一下,說道:“要不要去跟小姐說一聲。”
雪柳笑道:“不用,這事我作主了。”
二人出了房門,雪柳對站在外面玩笑的丫頭囑咐了幾句,又道:“夫人要是問起來,就說我去送李嬤嬤了。”又對李嬤嬤說道:“如今院裡人多雜亂,所以安排嬤嬤到旁邊小院裡休息,等休養過來,再在這院裡安排個房間。”
李嬤嬤歎道:“這才幾年不見,你倒是出息了,再不是當年為了幾兩銀子就求出我透露消息的小丫頭了。”
雪柳臉紅了一下,笑道:“多少年的事了,您老人家還提它做什麽。也是小姐待人寬厚,所以縱得跟前的丫頭們也松懈了下來,再則,有六爺在此,端茶倒水竟用不上我們,大家也樂得偷個懶。”
李嬤嬤笑道:“小姐自小就是個寬和人,看她夫妻如此和睦,夫人也該放心了。如今你雪香姐也有了好歸宿,你母親眼紅了,來時求著我好好在小姐面前說說,也給你早早定下來呢。”
雪柳紅了臉,忙轉過話題,說道:“楚嬤嬤和雪香姐姐也可恨,小姐身體有孕,隻捎點東西,也不一起跟來看看。”
李嬤嬤忙道:“這可就冤枉她們了。非是她們不願來,實在是你雪香姐姐剛診出有了身孕,她二人哪裡能來啊。”
雪柳驚喜道:“這可是真的?小姐聽了,必定高興。”
這時二人已到了小院,雪柳和李嬤嬤又說了會話,服侍她休息了才回
第二天,李嬤嬤一早就到沈秋君跟前,正好辛先生正給沈秋君看診。
沈秋君笑道:“還沒來得及恭喜辛先生呢。”
辛先生笑不合口,連聲道:“同喜,同喜。”
辛先生實在想不到自己這世還能有看著重孫輩的,自昨天得知孫媳有了身孕,喜得一夜都不曾睡好,今天早上到了正院,看到在一旁相陪的六皇子,不由想到當年正是六皇子的人救了他祖孫二人,心裡著實又大大感激了一番。
六皇子知道沈秋君還有話要同李嬤嬤說,便同著辛先生一同去了外院。
沈秋君見李嬤嬤精神極好,在表示了一番關心之後,又拉著她講講京城裡親人的情況,就連吃飯,二人都在一處。
如此幾天,這種熱情才有所下降,李嬤嬤也已經安排在院裡,她又詳細查看了沈秋君生活中的種種細節,又對朱夫人尋的幾個穩婆也細細考察,對這所有的一切,倒是皆很滿意。
尤其是看到六皇子一如既往地對沈秋君的疼愛,更覺放心。
這日,沈秋君正和李嬤嬤閑談,李嬤嬤看著沈秋君正色道:“老奴臨來時,老爺曾叮囑老奴幾句話,讓有機會也好好說與小姐聽一聽。”
沈秋君見李嬤嬤鄭重其事的樣子,便欲起身肅聽。
李嬤嬤忙按著沈秋君,笑道:“不過是幾句家常話,小姐不必如此,況且又重著身子,更要小心保養才是。”
沈秋君便坐穩了身子,問道:“不知我父親都說了些什麽話?”
李嬤嬤正色道:“老爺說,實在沒想到姑爺會得到作新甲衣的法子,他曾在皇上那裡細細看了,這甲衣實在是不尋常,尤其更加實用於南邊多水戰天又熱,如今老爺已經替大公子向皇上請求多多生產,好用於南邊的作戰,說不定會取代鐵甲呢。雖然皇上沒有過多表示獎賞,可將來每一個受惠的將士,定會在心裡感激六皇子。這樣一來,六皇子風頭出得有點大,在軍中的勢力影響定小不了,太子心裡未必不會忌憚。”
沈秋君歎道:“當時他得了這個法子,正是鄭將軍屢屢失利、我大齊士兵傷亡過重之時,哪裡顧得上想那麽遠。”
李嬤嬤笑道:“小姐也不必擔心,凡事福禍相依。老爺說道:這個功勞來得正是時候,姑爺以後也不怕犯些錯了,小姐之前擔心的事情,便可迎刃而解了。”
沈秋君抬眼著向李嬤嬤,把手指向上指了一指,說道:“這事情是指?”
李嬤嬤點頭道:“弑母之罪太重了,我大齊又向來重禮孝道,姑爺背不起這個罪名,倒不如全了這個孝名,將來論功行賞,功過相抵,也不過就是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消了太子的忌憚之心,倒是極周全的法子。”
沈秋君也點頭,這些倒與自己之前所想不謀而合。
李嬤嬤又道:“容妃性情柔弱, 不夠剛強,當年*皇上雖是身處無奈,但生下姑爺,心裡未必沒有些想法,只是京城大亂之時,她選擇了陳王,就決無可能再回大齊。這次若隻饒了她的性命,她未必能活下去,再則陳王世子怎麽說也是姑爺的兄長,又是容妃以後的支柱,所以為了容妃,也務必留下他的性命。”
沈秋君聽這些話正合自己心意,便點了頭,正欲說話,李嬤嬤擺手道:“小姐還是聽老奴把話說完了。您現在的身子不宜多思多想,但世事難料,誰也不知明天會發生什麽,說不定明天就將陳王世子拿了來,所以有些話不能拖太長時間,不過也不需您費心,老奴只是將老爺所思所想,一一擺在您面前,如果您覺得有理就照著辦就是了。”
沈秋君歎道:“女兒明白父親的苦心。嬤嬤繼續說下去吧。”
李嬤嬤說道:“那陳王倒不必擔心,以他的性子,定是寧可戰死也決不會被大齊捉了。而容妃如今都是抱孫子的人了,又經歷那些事情,未必會殉情,如果她真殉了情,姑爺這裡雖面上不好看,但那逼死母親的罪名卻與他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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