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屋裡屋外煥然一新,院前院後纖塵不染,周媽方才讓大家去歇息。
葉家派人送來了林蘭定製的新衣,林蘭六套,李明允六套。
“大舅母沒弄錯吧我隻定了四套的。”林蘭詫異道。
周媽笑道:“沒錯,大舅夫人說,六六大順,湊個吉利數,便又讓人多做了兩身,是按著時下京城最流行的款式做的。”
林蘭看著那色彩豔麗的蜀錦,柔滑細膩的杭綢,花明地暗,織金嵌銀的綺羅,無一不是名貴的衣料,又看這些衣裳做工精致,刺繡精美,若真要花銀子去買,還不知得多少銀兩,遂暗歎,大舅母真是好大手筆
“先收著吧等二少爺回來再讓他試試。”林蘭讓玉容把衣裳都收起來。
周媽又拿出一個匣子,沉甸甸的。
“這是大舅老爺給二少奶奶的,說給您過年竄門子的時候打賞用。”
林蘭腦子裡立刻浮現那一袋子金晃晃的小魚兒,大舅老爺不會又弄了一匣子金子給她吧她這手可真的要軟了。
打開來看,只見裡面是一個個樣式各異大小不等的金裸子,銀裸子,用來打賞,既好看又有面子。
“難為大舅老爺想的周到,自打來京,叫他們破費了不少,我這心裡委實過意不去。”林蘭說的是真心話,雖說人家有錢不在乎這點東西,可這份心意沉重讓人感動又不安。
“二少奶奶多慮了,兩位舅老爺當年都是極疼自己的妹子,如今三小姐不在了,他們只能多疼著二少爺一些。”周媽笑道。
林蘭點點頭,把匣子交給玉容,讓她一並收起來。
“葉老太太和葉老太爺可有信來不知葉老太太的痹症好些了沒有”林蘭不禁想起嚴肅的葉老太太和老頑童似的葉老太爺,所謂愛屋及烏,對兩位老人也多了份親切感。
“有來信,說是老夫人的痹症好多了,今年冬天南方陰冷,老夫人的痹症都沒怎麽犯,可見是二少奶奶的功勞。”
周媽眼底眉梢全是笑意,可見是真的了。
“二老身體好便好,有機會再回豐安去看他們。”林蘭莞爾。
“還有,上回二少奶奶托付的事,也有了著落。”周媽小聲道。
林蘭把人都支了出去。
“是葉府外莊子上一個管事的兒子,姓徐,名福安,今年二十,慣能乾的,大舅老爺有心提拔他也做個管事,他老爹正托大舅老爺給找個好姑娘老奴覺得挺合適的。”周媽道。
林蘭沉吟著:“就這身份年齡聽著是不錯,等我去拜年的時候,先見見徐福安再做決定吧畢竟白蕙是從小伺候二少爺的,總得給她尋一門可靠的親事,不至於委屈了她,二少爺嘴上不說,心裡也是這麽想的。”
周媽微微歎息道:“二少奶奶是寬厚之人,白蕙遇到這樣的主子是她的福氣。”
林蘭苦笑,也不知以後還會有多少這樣的事,外邊來的她不怕,但身邊的人必須絕對清肅乾淨,外賊易防,家賊難防啊
正說著,外頭銀柳通傳:“翠枝姐姐來了,有事要見二少奶奶。”
林蘭曼聲道:“讓她進來吧”
周媽站到了二少奶奶身後。
翠枝進來給二少奶奶見了禮,說:“夫人身體不適,老太太讓二少奶奶趕緊過去瞧瞧。”
林蘭訝然:“早上請安的時候,見夫人還是好好的,怎得不舒服起來”
翠枝道:“夫人這些天忙裡忙外的,本就有些疲累,昨兒個夜裡受了涼,適才聽管事媽媽們回事,突然的就頭痛了。”
林蘭暗道:老巫婆別是聽著一筆筆開銷,才頭痛的吧
“銀柳,快去取我的藥箱來,咱們趕緊去寧和堂。”林蘭急聲吩咐。
林蘭估摸著老巫婆也就是心煩,沒什麽大病,真若有病,她也得想辦法給她治好了,好戲才開鑼,老巫婆身為第一反角,怎能因病早早退場呢那多無趣啊
剛到寧和堂外,就看見李明則夫妻疾步而來,面上具是焦慮之色,丁若妍迎上來:“弟妹,你來了就好了,我這幾日自己身上也是不爽,都沒能來請安問好,竟不知婆母身體不適,實在是不孝。”
丁若妍的愧疚之色不似偽裝,聽巧娟說起來,老巫婆對丁若妍確實很好,若妍憂鬱成疾,老巫婆隔三差五的去看她,又送人參,又送燕窩的,除了在碧如一事上偏向自己兒子,別的還真挑不出什麽毛病,難怪丁若妍會著急。
“應該是累了吧忙了好幾天了。”林蘭感歎道。
一旁的李明則冷哼一聲:“還不是被某些人氣的。”
林蘭莞爾道:“大哥,表妹都已經受罰了,您就別再抱怨她了。”
李明則不禁瞠目,這女人臉皮怎得這麽厚,他明明說的是她,她倒好,嘴皮子一翻,轉到明珠頭上去了。幾乎就想撕破臉,只聽林蘭又道:“若是大哥明年高中,保管夫人百病全消,弟妹在這裡先預祝大哥金榜題名了。”
丁若妍何嘗聽不出林蘭是在譏諷明則,她明明應該生氣的,卻一點氣不起來,反而覺得爽快,她算是看明白了,明則就是一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光會說好聽的,可實際一點也沒有,她這輩子,算是沒指望了。
“弟妹,咱們快進去吧希望婆母沒什麽大礙才好。”丁若妍挽了林蘭往裡走。撇下明則站在那裡七竅生煙,他剛剛被林蘭損了,若妍居然還跟她手挽手,公然與他作對。碧如的事,的確是他對不起她,可碧如不是沒進門麽母親把人送走了,送的遠遠的,這輩子都見不到了,她還想怎麽樣他錯也認了,哄也哄了,可若妍還是整天擺臉色給他看,再這樣下去,這日子沒法過了。
丫鬟見兩位少奶奶來了,趕緊掀起夾棉軟簾,林蘭讓丁若妍先進,隨後跟了進去。
老巫婆的臥室在東邊暗房,隔著一道石青色的緞面夾簾,老太太的聲音隱隱傳了出來:“老爺想再要個孩子也是正常,誰不希望家中人丁興旺,絕對不會是嫌棄你之故,你不要多想”
“老爺可不就是嫌棄我來著,說我生的孩子沒一個爭氣的”韓氏抽泣著說。
老太太安慰道:“那都是氣話,你也信你們經歷了這麽多波折才能再聚首,敬賢不會不珍惜的,他要真有寵妾滅妻之心,我這老婆子還沒死呢他敢”
林蘭和丁若妍面面相覷,難怪老巫婆病了,原來是心病,李渣爹想要劉姨娘再給生個兒子。
林蘭暗喜:李渣爹倒是精力旺盛,生吧多生幾個,生他一窩,老巫婆失了錢財又失寵,活活氣死最好。
丁若妍卻是生出了同病相憐的感慨,天下烏鴉一般黑,逍遙快活的是男人,傷心痛苦的都是女人。又想到,明允以後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翠枝進去稟報:“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來了。”
老太太低聲說:“快擦擦眼淚,莫讓晚輩瞧見了笑話。”
林蘭和丁若妍入內,看見老巫婆眼睛紅紅的,兩人心照不宣,給老太太和老巫婆請了安,丁若妍問道:“母親定是操勞過度了,都是兒媳不好,不能為母親分憂。”
韓秋月語聲還帶著厚重的鼻音:“你自己身子都沒好利落,外邊風大,你也不披個鬥篷就出來了,小心受了寒氣。”
明則後腳進來,說道:“娘,若妍一聽說您身體不舒服,哪裡還顧得上系鬥篷,抬腳就出門了,我追都追不上。”
林蘭牙齒那個酸哦李明則同學的學問要是也有說瞎話這般高明何愁不中狀元。
他們婆婆兒子媳婦三人敘話,把林蘭晾在了一邊。
老太太睨了林蘭一眼,緩緩道:“林蘭,快去替你婆母瞧瞧,這病要不要緊。”
“不用瞧了,我是累了,歇會兒就好。”韓秋月忙道。
老太太好言道:“還是看看的好。”
韓秋月怏怏道:“這大過年的,看大夫也不吉利,媳婦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歇會兒就沒事了。”怕不吉利這是其一,就算真有病,她也不敢請林蘭給她看,萬一林蘭借著醫病的名義,給她胡亂扎針,下藥,沒病也被她整出病來。
林蘭知道老巫婆得的是心病,想通了就沒事了,而且古人思想迂腐陳舊,確實有些人怕在好日子裡看大夫觸了霉頭,能忍就忍著,沒忍過去翹辮子也是有的,不過,林蘭猜想,老巫婆是不放心讓她替她治病吧
老太太想想也是,就沒有再強求,叮囑她好生歇著,若實在不行就不要硬撐著,明日祭灶事宜就讓薑媽媽去辦。
韓秋月讓明則去送老太太,老太太看了看林蘭,說:“明則,你好好陪陪你母親,林蘭,你扶我回去。”
林蘭扶了老太太出門,一陣西風吹來,林蘭趕緊換了一邊相扶,幫老太太擋著風。
老太太目光微動,心中悵然:若是明允明則都是韓氏親生的,這個家就沒這麽多事了,丁若妍出身好,學問也好,處事卻不及林蘭聰明仔細,要不然,也能幫襯著韓氏管家,韓氏也不至於這般心力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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