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林風的時候,林風正在馬廄給馬兒洗涮。說是在涮馬,可林風就撿一處涮,都快把馬的皮給涮下來了,那馬兒很不安的動來動去。
“大哥。”不談公事,沒有屬下在的時候,李明允就叫林風大哥。
“我看你最近好像有心事。”李明允用的是肯定的語氣,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林風那是滿臉的心事。
林風停下手上動作,看著李明允,忽的把刷子一扔,道:“妹夫,我有件要緊事,不知該不該告訴妹子,你幫我參詳參詳。”這件事憋在心裡沒處說,真是難受的緊,簡直寢食難安。
李明允眉頭一擰,這事跟蘭兒有關那他更得聽了。
“邊走邊說。”
林風把戰馬交給一旁的小兵,出了馬廄。
“我懷疑林將軍是我父親。”林風輕歎道。
李明允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表情驚疑不定:“你說什麽林將軍是你父親”這實在是太突然了,一時難以消化。
林風望著城牆上迎風招展的旗幟,目光漸遠,仿佛陷入久遠的回憶,緩緩道:“蘭兒肯定跟你說過,我們的父親可能已經不在了,的確,這麽多年,我們一直以為他不在了,我八歲的時候,父親去參軍,當時,父親是在湖北一帶剿匪,跟家裡還有聯系,後來父親的隊伍北上抗擊突厥,就失去了聯系,我十一歲那年,跟父親一起參軍的同鄉殘了一條腿回到鄉裡,告訴我母親,他親眼看見父親陷入敵兵重圍,身上被砍了好幾刀,怕是沒命了,我娘當場就暈了過去我娘不相信父親死了,到處打聽父親的消息,但都打聽不到,再後來,老家鬧旱災,鬧饑荒,顆粒無收,很多鄉親都餓死了,我娘隻好帶著我和妹子一路要飯到了澗西村妹子在逃荒途中生了重病,我們娘三隻好在澗西村暫時住下,我娘本想等妹子的病好了再回老家打聽父親的消息,如果父親沒死,一定會回來找我們的,沒想到妹子一病就是好幾年,期間我曾奉我娘之命回過一趟老家,老家的人大都不在了,就剩我大姑,我大姑說父親已經死了,軍中來了陣亡告知書。我不敢把這消息告訴娘,回去後隻跟娘說沒有打聽到父親的消息”
林風說著眼角濕潤起來:“我娘再也沒提起父親,但我知道我娘其實已經猜到了,只是不願意承認,我娘臨終的時候,一直喊著父親的名字。父親以前叫林三,因為在家中排行老三。”
李明允踟躕道:“你能肯定林將軍就是你父親”
林風低頭抹了把眼睛,深吸一氣,抬眼道:“父親去參軍的時候,我已經八歲了,父親的樣貌我記得清楚,相隔十三年,父親的樣貌雖然有了變化,但他下巴上的痣不會變,還有我有八成的把握,還有他說他是湖州人,而我的老家就是湖州,我有八成的把握,林將軍就是我父親。”
“那為何不索性問問清楚”李明允問道。
林風搖搖頭:“我不敢問,我甚至希望他不是我父親,如果他是我父親,他沒死,為什麽他不回來找我們我們離開了老家,可大姑還在老家,我已經告訴大姑,我們在豐安縣澗西村,就算他忙於抗敵,可他派個人回鄉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我們的下落,然而,這麽多年他都沒有找過我們如今,他是懷遠將軍,在京城,有他的將軍府,他又娶了一房嬌妻,又生了一個兒子我我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李明允默默,如果林風說的是真的,那麽,林將軍就成了拋妻棄子,無情無義的小人,蘭兒是最恨這種負心人,如果讓蘭兒知道,她竟與自己的繼母相交甚篤,不知蘭兒會作何感想,也難怪林風不敢告訴蘭兒,不但林風糾結,現在他也很是鬱悶。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李明允盡量把事情往好處想,因為這些日子跟林將軍接觸下來,覺得林將軍不像是這種薄情寡義之人。
“誤會我也希望這其中有誤會,但我實在找不到可以替他開脫的理由。”林風自嘲的苦笑。
李明允沉吟道:“這件事還是先瞞著蘭兒的好,她的脾氣你也知道,最見不得這種不平事,更何況是關系自身,我找機會試探一下林將軍,等弄明白了再做決定。”
李明允想,如果林將軍果真如此不堪,那麽,這個嶽丈他也不想認。
林蘭忙裡偷閑,溜去火器坊,唐師傅帶著一乾人日夜趕工,已經做出了幾百隻地雷,而且比起第一隻試驗品,又有了改進,不需要拉引線,只要一腳踩上去,就會觸動機關,引發爆炸,林蘭對唐師傅佩服的五體投地。
“埋這個東西也得小心點,最好是有個分布圖,自己人總該知道哪裡能踩,哪裡不能踩,萬一炸到自己人就不好了。”林蘭提醒道。
唐師傅一拍腦門:“對啊要是大家亂埋一氣,自己都忘了哪有地雷就糟糕了,我得趕緊去跟方校尉商量一下,這些地雷今天就要埋下去了。”
唐師傅又狠狠的拍了下林蘭的肩膀,差點把林蘭拍到地上去。
“哈哈,小兄弟,你這提醒真是太及時了。”唐師傅朗聲笑著,撇下林蘭去找方振。
林蘭吃痛,揉揉肩膀,衝著唐師傅的背影囁喏:“再被你這麽拍幾下,我的小命也快玩完了。”
地雷埋下去第三天,突厥人又來了,據探子回報,突厥人這次大約隻來了萬余人。
林致遠心知肚明,突厥人這種小打小鬧不過是做做樣子,不過,大家還是湧上城頭,無非是想見識一下這個新式武器的威力。
遠遠的看見突厥兵烏壓壓的一片,如天邊的烏雲壓境,這一次突厥人前進的速度緩慢,顯然是上次吃了陷馬坑的虧,生怕又有什麽險境,故而小心翼翼,讓步兵打頭陣。
“將軍,馬上就要進雷區了。”方振站在林將軍身邊緊張而又興奮,一雙拳頭攥的咯咯作響。
林致遠一臉沉靜的望著遠方。
葛彪等人懷著三分疑慮七分期待,小聲的問寧興:“將軍,您說那些鐵罐子真的能行嗎”
寧興神情嚴肅,壓低了聲音道:“行不行,待會就見分曉。”
最緊張的莫過於唐師傅和林蘭,兩人一瞬不瞬的盯著遠方,心中暗暗祈禱:一定要炸,炸死這些突厥狗。
“進了進了”方振激動的聲音發顫。
只聽得“嘭嘭嘭”連續幾聲巨響,突厥隊倒下幾大片,伍頓時亂作一團,混亂中,又是幾聲巨響。
“炸了,炸了,果然炸了”將士們興奮的歡呼起來。
突厥兵紛紛後退,沒多久,騷亂的隊伍有安靜下來,只見一面大旗從隊伍後方迎了上來,突厥兵分成幾縱,繼續前行。
“哈哈,我布的是梅花形的雷陣,分成縱隊也休想見縫插針。”方振很是得意的說。
林致遠凜了他一眼,似乎嫌他聒噪,方振嘿嘿的笑。
果然,突厥兵又踩中了地雷。
寧興一拳捶在牆磚上,痛快道:“看不炸死這些突厥狗。”
突厥兵試探了好幾回都沒能成功突進,看著一個個被炸的四肢殘缺,鮮血淋漓,都嚇破了膽,不敢再冒然前進。
林蘭哈哈笑:“今日總算見識到什麽叫不敢越雷池一步。”
“突厥人退了”方振指著那面迅速向後退去的大旗大聲道。
林致遠此時才露出一絲微笑,看來這玩意果真好使,能派上大用場,當即吩咐道:“命火器坊全力打造地雷。”
唐師傅果真是個人才,不用林蘭提醒,他已經開始研製威力更大的地雷,比如在雷罐裡加碎鐵皮,爆炸後,鐵皮飛射出來,足以穿透堅硬的鎧甲,殺傷范圍更大。
林蘭悻悻搖頭,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動物是人類。
有了雷區做防禦,突厥人想要穿越這片雷區,必將付出慘重的代價,沙溢城的將士們都松了一大口氣。
而突厥人在陰山安插伏兵的意圖也終於顯山露水。不出林將軍所料,羅咄果然率兵東進,一舉攻下了勝州的防禦前哨塔木大寨,兵臨城下。
楊萬裡接到命令,利索的收拾了伏兵,林致遠親自率二萬大軍回援勝州,又命方振率三千人馬繞到突厥大軍身後,在其撤退的必經之路上埋下地雷,準備來個前後夾擊。
李明允等人隨著援軍再度回到勝州,此時的秦承望已經慌忙撤離了勝州。
沙溢守軍突然出現,打了羅咄一個措手不及,計劃失敗,羅咄不得已命大軍撤退。林致遠率軍窮追不舍,攻城的時候都是士卒在前,逃命的時候就變成主帥在前,可憐的羅咄,自信滿滿而來,卻被炸上了西天,突厥兵見主帥陣亡,頓成無頭蒼蠅,潰敗之勢如山崩,如大河決堤。
半個月後,突厥大汗派使臣來請求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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