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心裡原因,他隱隱能感覺到他在小小道觀,感受到一股龐大的,無法承受的壓力。
楊玉英把兩個人請到大殿內。
妙濟神君的神像高高地坐在神案之上,一手持書筆,一手持劍,衣飾雖色彩絢麗,卻又帶著一絲儒家的優雅。
李毅一時手足無措,張了張口,居然沒敢說話,面上不禁流露出一分尷尬。
經紀人眼淚簡直都要掉下來:“……就算我們家李毅以後躲著妙濟神君,可這回,總該向神君賠罪的。”
楊玉英沒辦法,想了想,坐在一邊翻開手中的大百科,搜索了一下神像修複師自救指南一類的東西,結果居然沒有任何有用的資料。
網絡上到是說法繁多,有的修複師修複神像過程中,無意間犯了忌諱,便沐浴焚香,念誦妙濟定神救苦經十遍。
還有人說,應該自己製作謝罪券。
網上妙濟神君相關的謝罪券格式就有七八種,這些還都是有傳承,有來歷,看著比較靠譜的。
事實上此類說法,李毅和他經紀人在家的這幾天都已經看過,而且也實行過,都病急亂投醫了,肯定是所有能找到的法子都要用一用。
奈何根本一點作用都沒有。
和網上的消息比,大百科內的知識至少能確保準確無誤,楊玉英沉吟片刻,改成搜‘討好妙濟神君的方式’。
這回到是出來了不少資料。
妙濟神君居然是神仙裡興趣愛好很多的那一類,他喜歡下凡,在凡間留下的傳說也不少。
楊玉英笑道:“不如先討好一下神君試試看?”
經紀人還沒開口,就感覺冥冥中有一種力量從他身上退走,心頓時小小地松了口氣,目光閃了下,連忙道:“應該的,我們李毅一向崇拜妙濟神君……《神君救苦記》的電視劇,他都看過很多遍。相關電影也是每出必看……以後的肯定每出必看。”
“……妙濟神君酷愛新鮮的玉鱘,還有燕城微波湖裡的雪魚,釣上來之後需得在泉水裡養一夜,第二日清晨殺魚清蒸……”
“還有,妙濟神君愛聽昆曲。”
“另外就是,如果每日清晨親自采摘新鮮花卉供奉神君,可能他老人家會比較高興?”
李毅努力不讓自己的臉色變得太難看。
楊玉英繼續說了諸如‘神君喜歡能熟練背誦道經的人,最好倒背流。’‘神君最不喜歡花裡胡哨的小子,最好還是穿一些比較傳統的服裝。’
李毅的那頭漂亮的淺紅色頭髮,在微風吹拂下微微蕩漾,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絲的絕望。
楊玉英給李毅介紹完,也不看他的臉色,自顧自地交代一聲自便,就回大殿去和林官交代一聲,就去燒飯吃,此時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候。
反正倒霉事是他身上的,自己翻書翻的手指頭都有點疼,難道還不算盡心盡力?
從道觀出來,經紀人就領著躲躲閃閃的李毅在微波湖旁邊的民宿,把整個民宿一口氣包了足一個月。
楊玉英剛剛提到魚,她就有點饞魚了,正好水池裡的鯉魚已經長得肥碩,她去廚房前順帶著折下一根柳條,隨手扔池子裡就釣上來一條五斤重的魚。
一條魚分成三截,中間魚腹做了鐵鍋燉魚,裡面加上兩條五花肉,一小條排骨,再加上土豆和寬粉,再配上楊大小姐親自調的大料,燜了四十分鍾一揭鍋蓋,霸道的香氣噴湧而出,直把周圍的遊客給香得懷疑人生。
鯉魚多刺,可楊玉英剔魚骨的本事,那是無數個日日夜夜被催逼著練劍練出來的。
這半條魚不要說有刺,就連肉都沒有一處不順滑。
另外的魚頭整個燒成剁椒魚頭,鯉魚的魚頭本不適合這般做,道觀裡養出來的偏就不同,異常鮮香,裡面放入手擀的面條,汁水掛在面條上,鮮美又辣到好處,就是楊玉英這般可謂嘗遍了天下鮮的,一個人把一盤魚頭吃得乾乾淨淨,都反而吃開了胃。
剩下的鐵鍋燉魚也下了肚。
魚尾巴上較少的肉都被剃下來,配上胡蘿卜,木耳,香菇之類剁陷兒包成透明的小餛飩直接凍起來,這便是明日的早餐。
一頓飯楊玉英吃得是心滿意足,林官坐在神君的神案上,一篇經文都默誦得七零八落。
更可怕的是神案不停地在震動。
林官抬頭看了看妙濟神君的神像,總覺得妙濟神君的眼睛低下來再瞪著他,他歎了口氣,實在忍不住:“美人,你吃這麽多,身體能接受得了嗎?”
楊玉英慢吞吞地抬起頭:“林大官人,你變了!說好的婦女之友呢?說好的溫柔體貼呢?說好的會真心實意憐愛天下女子呢?怎麽能這麽對我?”
林官:嚶……餓!
原主前陣子減肥減的有些厲害,楊玉英來了之後一直在調理她的身體,如今初見成效,正需要大量食補的時候,眼下這些飯菜是一點都不多,接下來的半個月她會吃得更多。
楊玉英不光現在吃,夜裡還要吃一頓宵夜的。
當天夜裡,林官感覺自己睡在了洶湧的波濤之上,一會兒被衝得飛起,一會兒又沉入海底,啥是驚險刺激。
第二天,細心的直播間網友就發現那個特別可愛,特別帥氣的拇指娃娃,居然多了一對黑眼眶!
“黑眼眶也很萌啊!”
別管什麽東西,只要小了,總免不了要萌一萌的。
林官也一樣。
道觀已經修得差不多,‘蓮花迎客’吸引來的客人到是很多,楊玉英卻感覺最近獲取的‘信仰’已經開始穩定,並小幅度下降中。
不是說人們對道觀已經不關注,只是新鮮感在減退。
別管是‘蓮花’現象,還是某某地的佛光,無論有多少神奇的傳聞,也就一開始會吸引大批的注意力,等到時間久了,大約也只有假期的時候,大眾想要旅遊,才會呼朋喚友地來湊湊熱鬧。
不過楊玉英也不急,長明燈燃燒需要的‘信仰’不多,目前還能供應得起。
說話間她又餓了,直奔冰箱翻出三十個小餛飩,煮好了拿紫菜蝦仁配上湯料,裝在她挑了好久,價格不是很高,但絕對漂亮的瓷碗中。
瓷碗是青玉色的,很素淨,但是色澤非常精美迷人,小餛飩本來就包得美,這般一搭配,更是直接成了動人的美食節目。
楊玉英特別有情調地坐在窗前,欣賞窗外流水落花,一邊把一顆顆的小餛飩填到嘴裡,輕輕一咬,鮮美的香味咕嘟嘟地向外冒。
直播間的網友們看得眼睛和肚子一起餓了。
此時,李毅特別低調地從後門進來,手裡提著食盒,慢慢吞吞地進了大殿,心裡一邊腹誹,一邊把食盒整個放在神案上。
放完他就拿了三支香,默默拜了拜:“大神,我釣了一晚上的魚,終於釣到了一條玉鱘,一條雪魚。”
他可是花了一人五百塊,從公司裡請了二十多個自稱釣魚高手的助理一起幫忙,才終於有了一點小小的收獲。
“看在我這般辛苦的份上……”
李毅點上香,剛插上去,就見他的香瞬間滅了。
“……”
經紀人激靈一下打了個哆嗦。
李毅張了張嘴,訕訕道:“也許……”
只聽嘩啦啦一聲,他的食盒啪地落地,裡面的瓦罐一下子咕嚕嚕地滾到外頭,啪嗒一聲碎裂,魚湯飛濺。
李毅:“……”
林官高坐神案,冷淡地瞥了一眼:哎,倒霉孩子!
妙濟神君聞了一晚上的頂尖美食的香味,肚子裡饞蟲大鬧,沒準心裡正不自在,現在這混帳小子居然來供這樣清湯寡水,一點滋味沒有,燒得火候差強人意的魚湯,人家不鬧別扭才怪!
經紀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阿毅啊,要不咱們回家賣紅薯去吧,我帶不動了,真帶不動了,嗚嗚嗚。”
李毅咬咬牙,心氣到一下子提了起來。
一連好幾日,李毅天天踩著點來玄真觀報道,早起供奉蒸魚,通常神君給把‘垃圾’直接扔門外,他就默默去清理乾淨,再回來背誦經文。
聽說晚上還回去練習昆曲。
李毅是當紅偶像,他見天跑到道觀來義務勞動,縱然很低調,也是避著人,可粉絲們多火眼金睛,一時間到吸引來遊客無數,弄得楊玉英都不得不開始限流。
楊玉英眼見情況發展越來越微妙,心下也納悶,李毅不就是睜著眼給神君修了下神像?用得著這般不依不饒的?
這日,李毅的魚又被扔得到處都是,楊玉英看著這位天崩地裂一樣的臉色,也不禁有那麽一點同情。
一個月還不容易熬過去,李毅還沒有被毫無進展的艱巨任務壓垮,經紀人卻已經受不了,趕緊迫不及待地拖著李毅去拍已經拖了許久的廣告。
手底下的搖錢樹遲遲不能營業,這讓他怎麽接受!
經紀人把僵著臉的李毅拖到拍攝現場,從包裡掏出一堆符紙塞到李毅的衣服口袋裡,這些都是玄真觀的楊小姐送的,雖然和微山湖景區裡賣的一模一樣,但是相信這其中肯定大有不同之處。
直到他家崽子順順當當地進了片場,手機沒爆響,空氣中沒傳來能毒死老鼠的異味,他才松了口氣:“阿彌陀佛,呃,福生無量天尊!希望一切順利,只要能平平安安把這礦泉水的廣告給拍完就好。”
他手底下除了李毅以外還有兩個藝人,雖然李毅最重要,但那兩個也不能放養,趁著李毅拍廣告,王晗就開上車準備去看自己養的小嫩苗,只是路上依舊忍不住在腦子裡給他家李毅規劃未來的發展。
現在他家孩子名氣還很虛,不少重量級的作品,他連去爭取都有點不敢。
就說今年的那塊大餅,李導演準備了三年半的《女皇》,萬眾矚目,如果他們家李毅能獲取一個角色,那對他穩固地位可是大有益處。
可這樣的餅,他連爭都不敢爭!
“明年!”
經紀人暗暗期盼,正幻想明年自家的孩子各類大獎加身,無數人捧著劇本追著他往他手裡遞,急促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王哥,你快回來,李導演在片場,說是要邀請咱們毅哥出演《女皇》裡的國師一角!”
小助理都破了聲。
他連說了三遍,經紀人猛地調轉車頭就向回衝。
玄真觀的功勞?符紙的功勞?
哎呀,楊小姐也是娛樂圈的人,他真該給老板提個建議,把人勾搭到他們公司。
哪怕供著都讓人安心!
卻說,除了這位經紀人,楊玉英早就忘在腦後的娛樂公司裡,也是有人時時刻刻在惦記她。
尤紫娟最近很是得意。
她這陣子努力鑽營,終於給自己鑽營出不少資源,接了一部青春偶像劇的女三,戲份還不少,屬於女主閨蜜,人設很不錯,如果能演好說不定從此就能真正打開娛樂圈的大門。
尤紫娟這一得意,就忍不住想起她的假想敵,楊玉英來。
想起楊玉英,她更得意,那個女人已經有好幾天沒在公司露面,再這麽下去,她就不信她還能繼續在娛樂圈生存。
“長得漂亮又怎麽樣,腦子不好使!出了一回名,上了一次熱搜又怎麽樣,情商低,沒有上進心,就永遠也不要妄想有出頭之日。”
“總有一天……”
尤紫娟閉了閉眼,她從見到楊玉英第一天開始就討厭她,那天她們同時進的公司,可是公司裡那些工作人員,所有人都在看楊玉英,沒有一個人關注她。
要不是那個女人情商實在低,完全不知道努力,一門心思都在想男人,還毫不避諱自己的想法,自己作死把自己埋到了沙子裡頭,也許她在這個公司裡早就沒了立足之地,又哪裡會有今天這樣出頭的機會。
尤紫娟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下心情,換了身衣服,重新整理妝容。
她今天有個很重要的宴會。
聽說宴會上《女皇》劇組的副導演也會去。
如果她能在這部戲裡露臉,哪怕隻小小地露一下臉,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