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好這些年同平發展得還算快,商業挺發達,商鋪們大多建起了青磚綠瓦的小樓,木製的房子越來越少,防火能力稍稍加強些許,否則不知多少人家家破人亡。
郭文平快死了。
他頭髮暈,肚子裡火燒火燎地燙痛。
他匍匐在地上,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整個人瘋了似的哀嚎,早已無讀書人的體面。
好幾個大夫都搖頭。
靈力其實也沒大用,除了減少些對方的痛苦以外,她沒動手,到是榮公子是真正的菩薩心腸,江南書院那些學生也人人皆有慈悲心,很努力地去幫助他。
郭文平怕死得要命,顯也恨極了指使他做事的那人,眼睛裡滲出一層層血絲,面孔猙獰,破口大罵,罵了半天也沒了力氣,終於開了口。
眾人聽他說完,卻是一時無語。
他把他做得那些事全都吐露了出來。
三年前因喜歡夏曉鳳動了歪心思壞她聲名,正想辦法求娶時,一個清麗少女找上門。
那少女風度極佳,待人溫柔親切,目中仿佛有萬千愁緒,讓人恨不得捧在手心中百般憐愛。
她勸說他,勸他不要娶夏曉鳳,改娶夏曉雪。
“她說,我娶了夏曉雪,會得福報,哈哈哈哈,福報!”
郭文平哭得滿面淚痕。
雖則她白紗蒙面,又並不曾吐露姓名,可郭文平被她迷住,又心思挺多,最後還是被他知道那是甜水巷夏老爺的女兒,榮家大公子未過門的媳婦。
無論是夏家還是榮家,在郭文平看來,那都是遠在天邊的白雲,與他不會有任何交集。
“是他們害了我!”
郭文平慘叫一聲,口鼻噴血,癱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榮公子怔了下,小心翼翼地探了下鼻息:“好像沒氣了?”
幾個大夫連忙過去看,掐了掐對方人中,郭文平咳出一口血,到是又有了點氣息,只是看樣子便是最終能活下來,也活不長久,說不得生活不能自理,苦熬而已。
榮公子沉吟片刻,伸手去拽楊玉英的袖子,把她拽到一旁,壓低聲音道:“你知我那嫂子,就是郭文平口中的榮少夫人是什麽來歷?”
“說來巧合,她也姓夏,本是甜水巷夏老爺遠房堂弟之女,十幾年前家道中落,父喪母亡,一群親戚搶奪家產,卻不顧她死活,當時夏老爺心生憐憫,就把她抱回家收養,後來還讓她同我大哥成了親。”
“夏老爺的妻子本是江南望族張家的小姐,她與夏老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成親後感情甚篤,那年夏老爺受皇差去南疆辦差,夫人隨行,半路上才發現夫人竟有了身孕,但是皇命在身,不能耽誤行程,當時路過欒城,夏老爺就把夫人安置在欒城待產。”
“誰也沒想到,他們夫妻一別,便是永訣,七個月後,夏老爺收到欒城的下人快馬加鞭送去的書信,夫人誕下一女,我們這位夏老爺還未來得及高興,就又收到消息……夫人和小姐遭遇劫匪,夫人不幸罹難,小姐不知所蹤。”
榮公子看著楊玉英,看了半晌聳聳肩苦笑:“我年紀小,沒見過張夫人,可不知道你長得同她像不像。”
楊玉英:“……”
“夏老爺去收斂了夫人的遺骨,當時夫人倒斃在郊外雪地裡,身上首飾衣服一概沒了,夏老爺就差把整個欒城都給翻個遍,也沒找到小姐,哎,也是可憐。”
夏曉雪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完全不明白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幾個先生面面相覷,宋然臉色變了幾變,蹙眉道:“回書院,眼下最要緊的是京城大比,都給我回去好好練功,一個個的跑幾步路就氣喘籲籲,像什麽樣子!”
鴻鵠班一眾學生:“……”
楊玉英率先笑了笑:“走。”
夏曉雪與夏老爺是不是父子,將來可以再確認,若是夏父憐愛女兒,夏曉雪也能得到親情,並非壞事。
剩下的事自是由官府接手,大火總不能這麽不明不白地燒一回。
一看他們要走,夏父和夏母也顧不得救火,灰頭土臉地向楊玉英這邊撲。
榮公子幾個同學齊刷刷在楊玉英身前一擋,正好攔住這兩人衝撞。
“曉雪,你救救曉龍和曉鳳!”
夏父焦急地喊。
夏母呆呆地流淚,忽然嚎啕大哭:“我這是造了什麽孽,早知道當初就當看不見你便是,何苦救了你這麽個孽胎禍根,害了我們家的曉龍曉鳳,嗚嗚嗚!”
夏曉雪顫了顫。
楊玉英蹙眉,她腳步一頓,走過去盯著夏母:“你說你是在欒城郊外撿到的我?”
夏母默默流淚,聽而不聞,只是默默咒罵。
楊玉英搖搖頭:“在哪裡撿的我?我親生母親可在身邊?身邊可有旁人?你們為何不報官?據說夏老爺一直在找我,欒城及周遭怕是都找遍了,你們就沒有撞上找我的人?既然救了我,為何這些年都不同我說,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並非你們的女兒!”
夏母一愣,面上隱隱約約帶出一點心虛,她的咒罵終於停了,卻是低頭不語。
楊玉英搖搖頭,也不再多問,只是轉過頭去看榮公子。
榮公子頷首:“我馬上傳信回去給家裡,讓家裡問我嫂子, 若是夏曉龍和夏曉鳳平安無事,馬上解救他們。”
楊玉英點點頭,一行人就轉道回書院。
當天夜裡,江南書院東面的甜水巷,夏家老宅內,燈火徹夜通明。
“你說什麽?”
夏老爺手指蜷縮痙攣了下,慢吞吞在椅子上坐下,先看了看癱在地上的夏曉龍和夏曉雪,又低頭看向他捧在手心裡疼愛的養女。
“這兩個人是怎麽回事?佟翼為什麽要抓他們?和你有什麽關系?說清楚些。”
夏南呆呆地跪坐在地上,抬頭看向阿爹,張開嘴,卻忽然發現嗓子失了聲,半晌才痛哭:“阿爹,阿爹!”
夏老爺心中陡然升起一絲不安。
風吹得窗子吱呀作響,窗外似乎有猙獰恐怖的猛獸,夏家仿佛已是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