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是十年未有之奇跡,估計足以在書院歷史上,被好好地記上一筆。
一行人浩浩湯湯拎著魚,排著隊進入長平書院的那一刻,無數學生側目,先生們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以至於接下來的面試環節更是虎頭蛇尾,先生們根本沒準備任何問題,也就稍微問問入學目標,理想之後,就把這群考生放了出去。
長平書院
一大早,書院內張燈結彩,勤工儉學,負責清潔的學生將整個書院清理得乾乾淨淨。
八十二個通過考核入學的新生,早早就來到校場上。
整個校場上回蕩著嗡嗡嗡的聲響,別看人數仿佛並不多,卻把書院變成了最繁華熱鬧的街市。
山長徐忠明和幾個先生坐在不遠處的樹下竊竊私語。
左右來來往往的師兄師姐們,人人穿著長平書院特製的淺藍色儒裝,整齊劃一,到是頗朝氣蓬勃。
“也不知道咱們成績怎麽樣?”
一個新生四下看了看,小聲道,“我聽說,如果被分到丁班,每年要拿一百塊的束脩,要是分到乙班,每年能得八十塊的補助,如果僥幸進入甲班,平時參與先生們的工作,都能拿大筆的工錢,束脩一分都不用付,每年獎勵至少上百,再參加幾次和其他書院的比賽,不必科舉就能發家。”
“想那麽多幹什麽,我進丙班就心滿意足了好不好?”
另一個新生嗤笑道,“也就是夏狀元那樣的,才可能進甲班,可人家也不在乎那三瓜兩棗的束脩錢。”
說話間,便有一位須發皆白的先生走上前。
“諸位考生,這一次諸位進入甲班的學生,共有三個人。”
“這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成就,書院好些年沒有過,進入甲班,證明你們的才學,能力都超人一等,只要努力,我相信你們若參加科舉,必定金榜題名,就算不參加科舉,也會成為我大順朝的優秀人才。”
底下一片喧嘩。
趙錦默默掐住自己的指尖。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進入甲班,但還是期望。
如果進入甲班,她就再也不是普通的秀才女兒,到時候,誰還會因為她和彬哥在一起,就嘲笑她,看不起她,說她閑話?
她這三年學到了很多東西,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只要你的身份地位足夠,那麽你可以做任何事,你做的所有事都會變得有道理,即便沒有道理,旁人也會主動為你找出道理。
壓楊玉英一頭吧。
趙錦心念一動,腦海中就浮現這麽個念頭,壓下她!
別人也就罷了,唯獨楊玉英,她不想輸給她,她也絕不能一生都輸給她!
周圍似乎空無一片,趙錦有種微微的眩暈,連不遠處長平書院先生的聲音都變得縹緲。
“……這三個人就是,鎮南王府趙芍藥!”
趙芍藥面上一喜,眉飛色舞:“算你長平有眼光!”
“登州,馬奎!”
考生大嘩,一陣掌聲響起。
“登州,高斌。”
又是一片歡呼聲。
好半晌,熱烈的氣氛才漸漸平息,隨即有人意外道:“咦,夏志明夏公子呢?”
“還有楊小姐,楊小姐也不是甲班?”
“難道是初試考得很糟糕?”
一眾新生面面相覷,議論紛紛。
趙錦輕輕咬了下貝齒,
吸了口氣,雖然有點失望,但也不是特別失望。 她覺得自己盡力了,盡了最大的努力,可是複試只找到了四道題,而且其中一道還沒答出來,就算初試得的分數再高,複試這個樣子,其實進入甲班的希望並不大。
趙錦提著口氣,屏息凝神,聽先生一個又一個地吐出乙班的名字,一共十一個考生,第九個,不是,第十個,不是,第十一個……
“登州,趙錦。”
恍惚間漫天星光燦爛,鮮花盛放,趙錦隻覺得心中一口氣變得特別勻稱。
她進了乙班!
這一屆長平書院新生中,她也算名列前茅了吧,多好!
更好的是,沒有楊玉英的名字。
趙錦不自覺微笑起來,剛剛下過雨,地上有一水窪,水窪裡雖只能映出模糊的影子,卻也能看出水中的自己容光煥發,說不出的美麗。
先生開始報丙班的名字。
趙錦聽得很仔細,她想,等下要去恭喜楊玉英,恭喜她考入長平書院。
以楊玉英的學識,能考上已經很好了。
然而,丙班沒有。
丁班也沒有。
趙錦先是有些意外,緊接著就是不可抑製的狂喜,竟然沒有!?
楊玉英沒有考上!
趙錦簡直控制不住自己的唇角,幸好她進入乙班,本就應該高興,表現得興奮些,似乎也無妨。
先生宣布結束,離開校場時,趙錦還有些暈,恍恍惚惚地出了長平書院,抬頭看到彬哥,忍不住乳燕投林般飛了過去。
“彬哥,我考上了,乙班。”
沈若彬大喜,連道了三聲好。
趙錦輕輕一笑, 又收斂了笑容,眉宇間流露出些許的不知所措:“可惜,楊小姐她,似乎沒有考上。”
沈若彬一怔,蹙了蹙眉冷笑:“這有什麽奇怪,她考上了才滑天下之大稽不是?”
“你別這麽說。”
趙錦歎了口氣,“有求學之心是好事,身為女子,若不讀書上進,在這世上就更難立足,雖然她沒有考上長平書院,但我們有機會,一定要勸勸她,不能放棄學業。”
沈若彬搖了搖頭:“也就是你,從來不記仇,走吧,我們去慶祝。”
趙錦點點頭,兩個人相攜而去,她心中有壓抑不住的雀躍,抬頭對每一個看過來的師兄,師姐和同窗們頷首微笑。
沈若彬四下打量了一眼,笑道:“我怎麽覺得他們都在看你?錦兒,我可要吃醋了。”
趙錦嗔了他一眼:“胡說什麽!”
不過,周圍好些新生,老生似乎是在看她,一邊看她一邊竊竊私語,她一笑,對方也笑,到不知有什麽事。
趙錦百思不得其解,也隻道:“或許是知道我考上了乙班?”
也只有這一個理由了。
門口兩個新生目視趙錦遠去,都有些不可思議:“你聽清楚她說什麽沒?”
“呃,似乎說楊小姐沒考上?”
“啊?那不可能吧。”
想也知道不可能,雖然先生沒念出楊玉英的名字,可是同樣沒被念名字的有誰?
夏志明,夏小狀元。
難不成,夏志明也沒考上?
別人考不上也就罷了,說夏狀元沒考上,豈不是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