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就在邁洛與伊姆納爾兩人之間,空間中蕩漾開無形的亂流,像海嘯一般朝著四面八方碾壓出去。
觀眾席中盛開一朵由鮮血鑄造的巨花,但那層層疊加的花瓣也隻定格了短短不到一秒鍾就散落成血沫,像塗鴉一樣噴灑在地板、牆壁以及幾十米高的綠色穹頂之上,炙熱的猩紅色與穹頂在夜間呈現的墨綠色形成了強烈的色彩碰撞,為這一幕增添了一抹不真實的感覺。
但更多的還是殘忍的意味。
因為。
那些炸開的血沫來自於觀眾席中沉睡的無辜民眾。
在觀眾席最前排炸開的碎肉噴灑到了後排位置的民眾臉上,然而陷入深度夢境無法自拔的他們沒有任何反應,依舊端坐在原位,目光空洞地盯著正前方的舞台,盡管此時演出已然中止。
支配者級別的生物爆發廝殺的時候,所造成的破壞力與殺戮是無法預計或者想象的,更何況此刻歌劇院裡這倆是無比精通於戰鬥的存在,不是格拉基那種只知道躲藏在幕後的類型。
當言語上的博弈結束,並且沒有任何一方獲得最終勝利的時候,即使是舊日支配者,也會選擇最粗暴最原始的手段來解決問題,那就是徹底的殺戮。
……
恐怖的亂流摧毀了歌劇院內所有的燭光,而黑暗中,地下室方向衝出了七個難以用肉眼捕捉的黑影,他們像鬼魅一樣,每個人拽起兩三名處於呆滯狀態的“觀眾”,朝著各自離開歌劇院最近的路徑狂奔出去,幾秒之後又折返回來,重複剛才的動作。
七人組知道,邁洛此時只能全身心地與伊姆納爾進行對抗,如果要求他在如此稍有差池便可能會殞命的對局中還要分心顧及無辜者的性命的話,那實在太過於無理取鬧了。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降低這場廝殺所導致的損失。
能救多少算多少了。
然而身為放逐之影的他們,也不敢過於靠近廝殺位置的中心點。
那裡充斥著某種令他們毛骨悚然的可怕力量,就像是一台龐大的絞肉機處於失控的狀態一樣,明明相隔幾十米,但身為影子的七人組卻感覺到自己身上有被刀刃切割的劇痛!
……
震怒狀態下的伊姆納爾是非常可怕的。
邁洛直面過格拉基本體的深邃,也對抗過猶格·索托斯那凡人觸之即死的化身,在幻夢境裡他甚至切身感受過所謂的神明施加的強大壓力。
但與過往那些帶有重重限制因素的戰鬥不同,伊姆納爾是實打實的舊日支配者序列中極具毀滅性的那種,它是真正意義上懷揣著惡意的,且已經迎回了神格,此刻正處於全盛狀態,是傳統概念中真正的邪神本體。
而最關鍵的區別之處在於,此時的伊姆納爾對邁洛的殺意是無比明確的,不帶絲毫輕視的那種!
……
七人組的舉動並非沒有引起伊姆納爾的注意。
只不過對於這些弱小如螻蟻般的生物的掙扎,它不屑於干涉罷了。
偌大的歌劇院大廳上空,它的身軀懸掛著,環繞著它的是大面積的詭異絮狀物,那些物質像具備了生命一樣附著到它的體表,一直處於不斷變幻的狀態中,最頻繁出現的便是那具備了分形理論最常見的重複輪廓,不斷疊加、不斷複製,像是旋渦,又像眼瞳,又像是無數分叉生長著的植物枝葉。
而此時伊姆納爾的面容也不再是楠薇城中的任何一人,它那依舊維持著人形輪廓的面龐上出現了一隻猶如洞窟一樣深邃可怖的獨眼,隨後它的上下顎之間的一片渾濁皮膚裂開化成了類似於嘴巴的結構。
它的身軀有無數的裂痕。
而那些裂痕中,都擠著顏色各異的瞳孔,肢體的邊緣呈現一種不斷潰散又無時無刻不在重新凝聚起來的詭異狀態。
絮狀物在它的體表凝聚成了一套暗紫色的禮服,衣領內是如同岩漿一般鮮豔的領結,以及墨綠色的內襯馬甲的一角。
它似乎效仿了人類紳士的肢體動作,無比優雅地提了一下自己領口上的領結,隨後緩慢地將目光轉向觀眾席廢墟之上邁洛的身影。
它那裂開到耳根的嘴張開,說出了一段晦澀難懂的古文明語言:
“在我沉淪的無數個紀元裡,一直都在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不單單只是對那愚昧諸神的褻瀆,我更加期待的,是狩獵。”
“諸神已經在上位呆了太長時間,它們遺忘了太初的混亂秩序,肯定,也忘了自己是如何鑄就神位的了……”
……
廢墟中心。
邁洛無比平靜地褪下了身上支離破碎的襯衣。
他的雙手上覆蓋著猙獰的紅色裂痕,一直蔓延到雙肩。
在伊姆納爾口吐古語的時候,邁洛淡定地扣下了轉輪槍的擊錘,至於博伊刀刃,則早已經在最開始貫穿伊姆納爾手掌的那一擊中崩斷。
他能夠感覺到周圍的一切秩序都處於崩壞中。
空氣、溫度,乃至力場,都在不斷變化且減弱著。
窒息感緊隨其後而來。
邁洛體表的皮膚開始腫脹、壞死,大片的血液從破裂的傷口處飄出,像無風狀態下的煙霧一樣在空中繚繞著。
他的視野開始模糊,因為就連光線,也開始扭曲了起來。
…
“整座城市都已是我的囊中物,你們還想怎樣掙扎?”
“真正的楠薇城已經在另一位面上建立,而這裡,陷入沉睡的可不只是那些卑微的生靈。”
伊姆納爾身上那無數道目光平靜地注視著邁洛。
它道出了邁洛身上那一系列可怕反應的真正原因。
在它重獲自己神格的那一刻開始,模仿規則就已經不再局限於對生物體的複製,而是對一切低等級規則的破壞與重塑。
就像現實世界裡的人陷入沉睡,模仿者世界裡才能出現一個完全相同的人格一樣。
力場、光線、溫度等多種形式的能量也同樣如此,乃至一切不具備生命的物質也是如此,當真實世界裡的這一切都陷入沉睡之後,模仿著世界裡才會出現足以蒙騙過諸神視野的相同能量形式。
這就是它的神格之中所擁有的“取代”力量。
……
當邁洛周圍的一切都被剝奪殆盡的時候,他將被徹底孤立起來。
環繞著他的,只有虛無與混亂,肉眼再也無法為他的大腦提供周圍的畫面,因為光已經不複存在。
同理,力場的消失也讓他那原本適應了這一氣壓的身軀開始惡化,他的肌肉組織開始瘋狂壞死。
崩裂的血肉離開身體之後沒多久就被虛無所吞沒。
…
似乎這場廝殺還沒有開始,就已經臨近結束了。
伊姆納爾冷漠地注視著廢墟最中心那片黑暗中的邁洛:
“我說過,見證一名支配者的崛起是非常令人愉悅的事情,但你還遠沒有成長起來,脫離了你所習慣的秩序之後,你會像離開了溫室的植物一樣迅速凋零。”
……
然而,邁洛很快就對伊姆納爾的評判做出了回應。
他的聲音在伊姆納爾的耳畔響起。
——“你都說我是支配者了,為什麽還覺得現有的秩序能殺死我?”
…
一種沒來由的驚愕感在伊姆納爾的腦海中徒然升起。
最簡單的道理,邁洛已經身處於絕對的虛無環境之中,他的肢體應該已經壞死,他用肉體發出的聲音也不應該有任何介質能夠傳遞出來!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他早已經跳脫出了那些秩序的限制。
就如同他的聲音不再需要現有規則的物質作為介質一樣。
……
“黯影!”
這是伊姆納爾看到的畫面。
是的,此時它所看到的不再只是一個人類輪廓的血肉之軀。
“原來你已經觸碰到了黯影的序列!”
這個在人類文明中被使用在各種無法描述的邪祟生物的代稱,在更高領域的知識體系中其實是一個非常明確的概念。
可以簡單理解為,一個生命體已經跳脫出了它原本所依附的宇宙體系,不再受限於那些原本支持著它生命延續的一切規則。
從只能生存於某一特定且狹小的能量、物質區間的孱弱狀態中跳脫出來,成為適應於各種無限的規則秩序之下,甚至是無規則的虛空中的狀態。
這種生物,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黯影。
……
而邁洛用最簡單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黯影序列。
他的聲音,不再需要任何介質,便可以越過虛無,直達伊姆納爾的內心。
…
“有意思了。”
伊姆納爾從驚愕中恢復了正常。
它越發地感受到了邁洛的特殊性。
因為任何生物晉升到黯影序列的唯一途徑都是親手埋葬它原本所依附的秩序,這是必經之路,只有摧毀、破壞其所處環境的原有秩序,相當於破釜沉舟殺死過往的一切,才能夠晉升黯影。
但邁洛很顯然還維持著人性,他還在做著低等生物才做的無謂掙扎,為那些卑微到不值一提的秩序與生靈作鬥爭,他根本沒有殺死自己過往的一切,但他確確實實已經晉升到黯影序列之中了。
……
現在才是好戲剛剛開場的時候。
虛無世界中,邁洛那原本浮腫碎裂的身軀此刻已經恢復如初。
他雙臂上的裂痕湧現著炙熱紅溫。
早在一年以前,與猶格·索托斯的投影化身肢體對撞的時候,邁洛就已經第一次真正觸碰到了黯影的威力,但他沒有在混亂秩序中湮滅,他的本能開始了暗中的學習。
或許是索托斯潑灑下來的神血所致,亦或者是聖餐獻祭的緣故,邁洛不清楚,總之此刻,他的目光可以輕易貫穿虛無,落到伊姆納爾的身上。
…
“現在應該可以了吧,你所期待的,支配者級別的對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