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機坪上,只有直升機試飛時,螺旋啟動的簌簌風聲。
太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移到了正當頭,天氣很熱,光很耀眼,刺得凜軟軟一陣炫目,看不清東西,也分不出聲音。
“軟軟!軟軟!”等她再回過神時,夜墨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過來,他抱著軟軟無意識倒下的身體,皺著眉,神色焦急地呼喊著她的名字。
“唔……小墨。”凜軟軟隻失神了一瞬間,神智很快就回籠。
她看著面前焦急的臉,搖了搖頭,將突如其來的暈眩感搖沒,笑著從夜墨的懷裡爬了出來,還有空用沒有扎針的手拍拍衣服上不小心蹭到的塵土,“我沒事的,放心吧。”
“沒事?”夜墨的眉頭死死皺在一起,他感覺身體裡灼燒起一股刺痛,就像很久沒發的毒又重新發作了。
他一把抓起軟軟扎針的手,氣息不穩的道,“你這是沒事?!”
軟軟的右手無名指第一指節,因為被她封住了血脈,而漲紅起來,裡面偶爾還能看到一條黑色的線,在瘋狂亂撞,快速地在她被封住的指節裡衝撞。
“真的沒事。”軟軟抽回手,將它背到身後,笑嘻嘻地向夜墨說道,“為了救人嘛,這也是沒辦法的,等找到壞人了,就沒事啦!”
夜墨:“……”
夜墨沒有說話,他看著軟軟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心裡一抽一抽的痛。
都這個時候了……
都這個時候,她居然還能笑得那麽燦爛。
誰都知道血液不流通是多麽可怕一件事,她那拿出來,用來鎖住兵蠱的那節手指,很可能就因為長時間血液不通廢了。
哪怕沒有廢。
讓那麽一個東西,在那裡衝撞那麽久,誰知道會留下什麽樣的後遺症。
可是……她選的,他沒辦法阻止,也沒理由阻止。
因為軟軟,就是一個……她的所學,她的職業,代表她就是那種,會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人。
這,沒有辦法。
夜墨一直堅挺的肩膀塌了,他頹廢地垂下了手。
“小墨……?”軟軟感覺到夜墨情緒不對,上前一步,張大眼想要探究。
夜墨後退一步,手抵住額頭,搖搖頭:“我沒事。”
他閉了閉眼,抬起頭,又走回去拉住軟軟的手:“既然都做好準備了,我們趕緊上直升機等著吧,別耽誤時間了。”
“恩,好。”軟軟感覺夜墨有點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她抬著頭,偷看了夜墨好幾眼,可感覺他除了有些不開心,似乎也沒別的什麽……
·
直升飛機終於起飛了。
在上面的人,前兩排坐著的,有專業的直升機駕駛員,需要當導航的凜軟軟,堅持陪著凜軟軟的夜墨,已經正用便攜應急設備呼吸的凜優,還有需要照顧凜優的沈老爺子。
至於楊林,在飛機快要起飛時,安若醒了,他去照顧自己老婆,並且暫當後備監察員,留守了。
“向東南開。”軟軟閉著眼感受了一下自己麻木的指節中,蟲子衝撞的位置,和駕駛員說道。
“好。”收到軟軟指示的駕駛員,拉動左邊的集合體,讓直升機微微向上,又輕輕踩了一下右腳的尾旋翼踏板讓其向右擺動。
“謝謝。”看著直升機向自己想要的方向偏移,軟軟松了口氣,坐在副駕駛上閉目養神。
雖然是把兵蠱封在了自己指關節裡,指關節也已經麻木,可異物亂撞的疼痛感,還讓被封住血脈的不適感,還是讓軟軟很不舒服。
她閉著眼,小憩了一會,而這個時候,凜優也度過了被封住血脈的危險期,照看他的沈老爺子也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軟軟。”他松氣之後,從後座看向凜軟軟,眸中滿是擔憂和心疼,“你沒事吧?”
“嗯,我沒事!”軟軟聽到有人叫她,慣性地回過頭,給了沈老爺子一個又大又燦爛的笑。
仿佛剛才閉目養神時的疲憊和難忍都不屬於她,她一直都是這樣陽光而向上的表情。
“……”
軟軟雖然在說話的時候沒透露分毫不適,可無意識落在駕駛座空隙的小手上,那正扎著針的無名指的第一個關節,已經發紫發黑,還脹大了不少。
這樣下去,她的手指真的會廢掉的。
她還那麽小……
沈老爺子心疼地看著軟軟:“小不點,已經做好指引了,你快把那東西弄出來吧。再這樣下去的話……”
剩下的話, 他不忍再說。
“唔,沒事的。”軟軟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依舊跳跳脫脫,燦燦爛爛的回老爺子,“這個東西,進去了就很難取出來的。”
它的速度那麽快,又不像子蠱一樣會被母蠱牽引,而且太細太小了,也打不到那“七寸”。
“而且,直升機又不可能開到人家頭頂,一會下去了,還是要用它牽引的。”軟軟繼續燦爛的一笑。
沈老爺子:“……”
他已經長了皺紋的嘴囁嚅了一下,神色悲傷,想說些什麽。
然而,卻被夜墨打斷了。
夜墨像是不想讓軟軟談這些似的,直接把話題引到了和蠱蟲無關的地方上去,“你讓楊林找直升機,那麽高調,不怕一會那個人或者說……那些人跑了嗎?”
“恩,沒事的。雖然是我在找那個人,但那個人也應該在等我。”軟軟笑著說道,“我破壞了他那麽大一個計劃,還搞得他損失了快要成熟的子母蠱,和那麽多兵蠱……他是不可能放過我噠。”
“這次,如果我不主動找他,估計他下次也會來找我。而我主動找了……他就肯定不會跑,等著我自投羅網,找我報仇呢!”
夜墨:“……”
沒有人會想失去自己的一部分,軟軟也是這樣,即便她表現得很大度,但手指的事,肯定也是難受的。
他原本是想分散軟軟的注意力,讓她不要再關注手指,繼續難受下去,可沒想到,竟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自投羅網……找她報仇……
這個小東西,原來真的知道,這一去有多凶險,甚至比他想得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