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已經來不及了?損失了這麽多人馬,你當我們還能回蒲類海安生過日子麽?”西域就是這麽殘酷,能養活數千帳大部族的地方極少,昔日他們強盛的時候還能佔據蒲類海這片水草肥美之地,這一仗要是打輸了,周圍的部落可就要過來搶地盤了。
“那咱們怎麽辦?”是啊,打輸了,那之前和他們一起攻打北庭的葛邏祿和白服突厥可就要翻臉了,以他們現在的實力絕對抵擋不住。
“只有投奔大唐了!”首領說道,背叛與降服是草原上亙古不變的策略,所以沙陀軍一露出敗相,他就想到了這一點。
“咱們去年才打下庭州,大唐能收留我們麽?”這倒是個辦法,有大唐罩著,想必葛邏祿和白服突厥也就不敢來了吧?但是大唐會原諒我們麽?
“攻打庭州,那是朱邪盡忠乾的事情,我們只是被逼無奈而已!再說了,先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情,既然當年大唐能原諒咱們,這次只要咱們臨陣倒戈,大唐就肯定會收下我們!”首領對沙陀突厥的歷史倒是記得清楚。
在早些時候,沙陀突厥一直跟著大唐四處征討,唯有在永徽年間,朱邪孤注腦子進水跟著西突厥葉護阿史那賀魯造反,然後迅速被大唐吊打,沙陀趕緊投降了,大唐也原諒了他們;沙陀的新首領朱邪金山還抱上了左武衛大將軍薛仁貴的大腿,跟著薛仁貴平叛漠北有功,撈到了墨離軍討擊使的官職。
安史之亂後朱邪盡忠他爹骨咄支還幫助大唐平叛,被授予特進、驍衛上將軍的官職,自己要是臨陣倒戈,說不定不僅可以被大唐原諒,甚至還能取代朱邪盡忠,成為沙陀突厥的新頭領呢!一想到這個,朱邪劼烈就心頭一熱。
“再說了,大唐現在可沒實力佔據蒲類海,他們要是把我們滅了,蒲類海可就歸回鶻了,大唐會願意看到這一幕麽?”朱邪劼烈腦子還挺活絡,見手下似乎還有猶豫,馬上就找到了更靠譜的理由。
這下他的手下才徹底放心,大唐在西域的兵馬還是不夠多啊,他們沒辦法佔據蒲類海,終究只能交給別人,既然不能交給回鶻,那接受我們的投降似乎也就順理成章了。
於是朱邪劼烈馬上指揮手下倒戈一擊,攪亂了沙陀軍的後陣,其它家族的沙陀頭領眼看著被朱邪劼烈搶先,紛紛後悔不已,馬上也跟著他倒戈了,最後戰場上出現了一幕奇怪的景象,沙陀人自己竟然和唐軍一起攻打起朱邪盡忠來。
朱邪盡忠卻沒有感到多少驚訝,在他露出敗相之時,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了,誰強就歸順誰乃是西域各部落的生存法則,類似的事情此前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了,他不僅沒有憤怒,甚至還有一絲欣慰,這樣的話就算自己死了,沙陀依舊可以生存下去吧?
嘴角帶著一絲微笑,朱邪盡忠被雲二郎刺落下馬,然後朱邪劼烈迅速找到朱邪盡忠的兒子朱邪執宜,大喊一聲,“執宜,別動手,是我啊”,趁著朱邪執宜猶豫的時候,一刀取了他的首級,見朱邪盡忠父子已死,余下眾人盡皆投降。
原歷史中,十多年後,朱邪盡忠會死於吐蕃人手中,然後朱邪執宜帶著不到萬人前往靈州,在大唐的接應下保住了平安,余部被安置到鹽州,朱邪執宜被冊封為陰山府兵馬使,自此沙陀在大唐境內安身下來,但是現在,朱邪執宜沒這個機會了。
正如朱邪劼烈所料,沈隆大度的接受了他們的投降,“哈哈,識時務者為俊傑,既然背叛我大唐的朱邪盡忠父子已死,本守捉就饒恕你們的罪過。”
“多謝守捉大人!我等先前乃是不得已,如今願重新為我大唐效死!”朱邪劼烈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然而沒等他高興多久,沈隆的處置就下來了,先勒令他們將所有大唐士卒好生送回,當初庭州陷落的時候,沙陀可是也搶了不少大唐人回去當奴隸,現在他們不僅要把這些人送回來,還要嚴加處置當初折磨過大唐子民的罪人。
對此,朱邪劼烈根本不敢反駁,馬上答應下來,然後沈隆提出了第二個要求,“此戰朱邪盡忠父子已死,他們家族的草場本守捉要了!”
然後沈隆叫過康廣德等人,指著地圖上朱邪盡忠家族如今佔據的草場道,“從今以後,你們就在這裡放牧好了!”
康廣德等人頓時淚流滿面,往日他們只能在荒漠戈壁上討生活,現在大唐竟然賜給他們如此肥美的草場,要知道在西域,這樣的草場只有那些實力強大的大部族才能擁有,往日他們連想都不敢想,這就好比一個乞丐突然得了黃金萬兩一般。
“多謝守捉大人厚賜。”康廣德等人紛紛拔出匕首,割破了自己的臉,用鮮血起誓,“我等此後必定誓死追隨大唐、追隨守捉。”說罷一個個匍匐到沈隆腳下,親吻他踩過的土地。
楊襲古看到沈隆如此處置笑而不語,將沙陀人的草場賜給這些雜胡,既可以收買人心,讓周圍的部族都看到,跟隨我大唐是有天大好處的。
而且還能分化沙陀人的實力,在沙陀人中間埋下一顆釘子,蒲類海原本是他們的地盤,現在康廣德等人進去了,這塊草場就等於一分為二,日後誰要是想對大唐不利,其它部族肯定會馬上舉報。
更關鍵的是堵住了回鶻進入蒲類海的理由,原本他們還可以用沙陀勢力大減,不足以佔據蒲類海為理由佔據一部分草場,康廣德等人進去後他們就不能這麽說了。
一舉三得,元正不僅仗打得好,為政也不一般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