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擺象棋殘局,說起來也是江湖術的一種,其實真要說起來也不是騙子,人家把殘局亮在那兒了,能不能贏早已確定,你非要覺得自己厲害,那輸了也別怨人。
其實殘局的變數很有限,而且最終能走成和棋的才是真正的殘局,殘局攤主已經把所有走法背的滾瓜爛熟,他不會犯錯,而你只要走錯一步,就會死棋,就算你也精通這一局全部走法,那也不過是和棋罷了。
贏是不可能贏的,這輩子不可能贏的,一般人去只是給人家送錢而已;因為這套路投入少好用,而且喜歡下象棋的人多,受眾廣泛,所以曾經盛行一時,在不少城市的街頭都能看到,直到象棋逐漸沒落,這種騙局才沒了蹤影。
擺攤的是個小姑娘,穿著格子外套,戴一頂帽子遮住了半張臉,不過沈隆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當年去馮都家偷東西的西城,西城的爸爸是象棋高手,要不是身體不行,說不定就能進國家隊了,她自小耳濡目染,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所以一遇到問題,就想起靠這門手藝賺錢了,可眼下圍著看熱鬧的人多,真交錢下棋的卻沒有一個,西城有點煩躁,“不是,你們一個個說得那麽牛逼,怎麽就舍不得二十塊來試試啊?贏了就能拿走,多好啊。”
但還是沒人答應,大家夥兒繼續津津有味地分析著這盤殘局,似乎沒聽見西城說什麽一樣,沈隆清了清嗓子道,“這盤簡單,兵五平六將軍就是死局,黑旗再怎麽折騰也翻不了身。”
“那你……”西城抬頭一看,不禁皺起了眉頭,這人怎麽看著有點眼熟?而且他這麽對我笑是啥意思?
“嘿,看什麽呢,你欠我的錢可還沒還呢,我可等著你長大了來娶你呢,你怎麽一走就沒音訊了?”沈隆笑呵呵說道。
這下西城終於想起來了,眼中路過一絲驚喜,“嘿,是你啊,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她這些年過得一直不怎麽順,小時候和馮都的那點事兒就成了她唯一溫暖的回憶,自從回到京城之後西城就想去找馮都,沒想還沒去呢,就在這兒遇到了。
“走吧,咱們找個地兒慢慢說!”沈隆幫著西城收好棋攤,出來後就先把黑子給打發走了,“黑子,你先去東子那兒瞅瞅,看看今天收到了沒有,我晚上回去。”
這時候也沒個星巴克什麽的,於是倆人就一邊走一邊聊,沈隆問道,“你不是回老家去了麽?啥時候回來的?這回還走不走?”
西城眼睛裡滿是迷茫,“我也不知道,我爸爸死後,我媽又病了。我媽是北京人,我和她一起回來看病,現在我們租房子住呢。”
沈隆問道,“你媽既然是北京人,在北京應該有家呀。”
西城解釋,“我兩個舅舅的孩子都大了,我們原來那小院裡蓋滿房子了,根本就沒地方插腳。”
然後,西城帶著馮都走進一條狹窄、肮髒、地面上滿是積水的小胡同,只能一個人通過,西城走在前面,沈隆緊隨其後;走到一扇破門前,開了門進去了,一進屋子,裡面漆黑一片,幾乎什麽都看不到。
西城開了燈,一名瘦削的中年女人坐在床上不住地咳嗽著,好不容易才抑製住咳嗽,仰臉看著沈隆,沈隆打了招呼,“阿姨。”
西城連忙介紹,“我朋友,哥們兒。”
西城的母親笑著說,“沒想到西城在北京還有朋友,她在北京總共也沒住過一個月。”
一句話說完她就再次劇烈地咳嗽起來,西城急忙上前為母親捶打後背,沈隆摸出手絹,遞給西城,母親用手絹捂著嘴,有咳嗽了幾聲,將手絹拿開,手絹上竟然出息了一片殷紅。
西城告訴沈隆,她母親得的是肺病,必須要做手術,但是她又沒錢,至於那幾個舅舅,自從她媽和她爸結婚的時候就反對,平日裡也瞧不起他們,西城不願意開這個口。
然後西城送沈隆出來,一直走出胡同,迎面是繁華的街道,西城忽然哽咽起來,但強忍著,“其實我媽身體挺好的,但我爸死了以後我媽的身體就越來越不行了;其實她是想我爸,我知道,她做夢的時候都喊我爸的名字,他倆特別好!”然後眼淚總算忍不住, 從眼眶裡滾落下來。
沈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兒,哭出來比憋在心裡好。”
西城好像一隻受傷的刺蝟,渾身都扎人,“用不著,你們京城人就會假惺惺。”她從小沒感受過多少溫暖,難免會生出刺來保護自己。
所以沈隆也沒生氣,“做手術要花多少錢?”
西城暫時止住了抽泣,“幾百塊呢,我今天才剛開始擺攤,還沒開張呢。”
嗯,這還差不多,幾乎同樣的年代,蘇萌他爸做手術就要三萬,這也太誇張了,就算是手術不一樣,那也不合理啊;幾百塊就把西城難為成這樣,蘇萌竟然敢借三萬塊,這也是夠膽大的。
蘇萌一出事兒就想到找韓春明借錢,而西城想的卻是自己賺錢,雖然賺錢的辦法略微有些值得商榷,不過沈隆也因此對她多了不少好感。
“那也不多,要不我先拿給你,然後你慢慢想辦法還好了,反正你欠我的多了去了,就算還不上也沒關系,將來給我做媳婦就行!”沈隆說道。
西城噗嗤一聲笑了,“誰要給你當媳婦兒?”雖然嘴上這麽說,心裡卻暖乎乎的,“你也別像以前一樣騙你爸了,這可是幾百塊呢,我自己慢慢想辦法吧!”
“我有錢,不信你去我家看看就知道了!”嗨,哥們兒我啥時候缺過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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