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曉白給了我一本書,叫《在路上》,我非常喜歡書中那種‘在路上’的感覺,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鍾躍民說起周曉白的時候情緒並沒有太大波動,看樣子他已經走出來了,他所享受的只是追周曉白的過程,真要讓他和周曉白在一起他可受不了。
“我沒你那麽灑脫,我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沈隆歎了口氣,鍾躍民的家庭可以為他插上自由的翅膀,讓他想怎麽飛就怎麽飛,李奎勇的老母親和五個弟妹卻像是沉重的鉛塊,拖得他不得不現實起來。
以前李奎勇最大的夢想就是當一名重工業企業的技術工人,拿著國家的鐵飯碗,可以給自己老母親養老送終,能順利地把幾個弟弟妹妹拉扯大。
但是現在,沈隆肯定不會再去走這條路,未來幾十年是華夏大地劇烈變化的歷史階段,一名技術工人很難做到這些,養活大幾個弟妹不難,想讓他們有更好的出路就難了,對此他有著和李奎勇截然不同的計劃。
“沒勁,我雖然不知道我想過什麽樣的生活,但是我知道我不想過什麽樣的生活,這種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沒勁透了。”鍾躍民對沈隆的話嗤之以鼻。
“我覺得吧,只要不違反法律,不損害別人的利益,自己想過什麽樣的生活是自己的事情,別人無權指手畫腳。”沈隆那個時代,和鍾躍民有一樣想法的人挺多的,他倒也沒和李奎勇一樣覺得大驚小怪。
“嘿,這話說得有意思!”鍾躍民聽到這話忍不住擊掌叫好,袁軍、鄭桐等人一直不理解他的想法,今天反倒從這個發小嘴裡聽到讚賞的話,讓他很是開心。
“呵呵,過段時間你就要去陝北插隊了吧?什麽時候走?我去送送你?”沈隆問道。
“不去插隊還能幹啥?誰讓咱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沒辦法當兵呢!”雖然出身將門,可鍾躍民完全沒有參軍當兵的想法,之前去報名只是出於現實的考慮,當兵總比去陝北插隊好吧?可惜由於鍾山嶽的問題還沒解決,他政審過不了。
“我那中學也要去插隊,說是去陝北或者雲南,到時候我也報名去陝北吧,說不定咱倆還能遇上。”
“陝北地方太大,就算去了也不一定碰的上。”
“無所謂,總歸在一個省裡,多少有個盼頭,比你在陝北我在雲南天各一方的強。”
臨走的時候,鍾躍民給沈隆塞了一百塊錢,讓他好好休養,沈隆沒有推辭,他知道這一百塊就算留給鍾躍民,他也是拿著和鄭桐、袁軍他們去老莫瀟灑,沒幾天就造光了,還不如自己留著,將來去了陝北,他們斷糧的時候還能救濟點。
沈隆繼續留在醫院,等傷好得差不多可以運動的時候,他就重新撿起了龜仙人的訓練方法,每天在療養區鍛煉,然後回家督促李奎元他們幾個好好學習,為此可沒少抽打李奎元、李奎陽兩個,李奎應還小沒學會調皮搗蛋,兩個妹妹本身就愛學習,倒也不用他多操心。
在龜仙人訓練法的幫助下,沈隆的傷勢恢復地很快,在鍾躍民離開京城前往陝北的時候,他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火車站人頭攢動,鑼鼓喧天,一道紅色的橫幅懸掛在月台上方,
歡送這一批知青前去陝北插隊,喇叭裡傳來朗誦語錄的聲音,知青們胸前佩戴著大紅花,硬生生擠出幾絲笑容,和送行的親友揮手作別。 唯獨鍾躍民依舊是樂呵呵的樣子,他並不把陝北視為惡路險途,反倒將其看為一場新冒險的開始,依舊是那副頑主的派頭,大大咧咧的和認識的老兵們打著招呼。
“嗨,我都說了不用來送,你怎麽還從醫院跑出來?等到了陝北,咱們有得是見面的時候。”鍾躍民在人群裡看到了沈隆。
“呦,傷好得倒是快。”這會兒袁軍正傷感著呢,突然被沈隆打斷有些不爽。
“那是,身體好沒辦法,擱你身上怕是早就放盒子裡裝著了。”沈隆直接懟了回去,這時候的袁軍一點兒也不可愛。
“嗬, 不是說前一陣還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麽?怎麽一轉眼就當上兵了?”不等袁軍回話,沈隆瞟了一眼他的軍裝說道,“看樣子你爹出來了?真是啥好事兒都歸了你們這群人啊。”
“我們爹媽拎著腦袋乾革命的時候你們爹媽在幹嘛呢?現在給我說起這個了?”袁軍不屑地說道。
沈隆啪得一把揪住袁軍的衣領,“走,我倒要去找袁北光說道說道,問問他當初是為啥起來拎著腦袋鬧革命的,就是為了給自家孩子走後門?”
袁軍身子一掙沒掙脫,抬手就要打沈隆,鍾躍民和鄭桐趕緊把他倆攔住了,“都給我消停點,今兒個是來給我送行的,有什麽怨氣都給我憋著,等我走了你們愛怎麽打怎麽打。”
鍾躍民勸了沈隆幾句,回過頭來拍了拍袁軍的肩膀,他知道袁軍最好衝動,始終放不下心,“回去吧,袁軍,以後常給我寫信,到部隊可不能再惹事了。”
月台上響起鈴聲,列車就要出發了,送行的人群忽然爆出驚天動地的哭聲,這麽一別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再相聚啊?有很多人再次別後就沒有再見面過。
袁軍和鄭桐握手作別,鍾躍民微笑著凝視哭泣的人群,他點燃一支煙,從挎包裡摸出一個雙響爆竹。
列車緩緩前行,哭泣的人群跟著火車奔跑揮手。
啪!砰!雙響爆竹被鍾躍民點燃。
人群被驚呆了,哭聲戛然而止。
鍾躍民仰天長笑,“小家子氣,又不是上刑場,哭什麽?大丈夫橫行天下,這才剛有點意思,好玩的事情還沒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