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昨天晚上的會議,沈隆無形之中就成了這十名知青中的頭頭,一大早帶著他們找到了白明川,要求給他們安排上工。
客套了兩句白明川就帶著他們去了工地,七名女知青跟著婦女主任去做些煮飯之類的輕活兒,剩下三人跟著生產隊長白光亮挖土、運土。
“你們都是城裡來的娃,怕是沒乾過多少粗活,一上來先不要用死力氣,照著我的樣子來。”白光亮拿著鋤頭給他們做示范,等他回過頭來的時候眼前一亮,“呦,你這個後生是個內行,以前也乾過?”
別提了,當初可沒被龜仙人折騰,沈隆憨厚地笑笑,配著李奎勇老實的面相讓周圍的鄉親覺得格外親切,“沒學過,是白隊長教得好!”
他不光自己乾,還幫著胡建軍、江少安調整動作,白光亮拿鋤頭幾十年了,會乾不會說,沈隆會乾也會說,很快這倆也乾得有模有樣了,旁邊的村民豎起了大拇指,一個勁的誇讚他們三個是好後生。
農民其實是很淳樸的,剛開始時候可能覺得村裡多了十個人分口糧有些不舒服,可現在看到這些娃娃一點兒也不嬌氣,願意和他們一起乾活,心裡的怨氣也散了些。
幹了一陣兒,休息的時候,沈隆也和他們一樣將鋤頭放平坐在鋤頭把上,拿出大前門散了個精光,“抽完這些我也沒了,以後怕是還要找你們要旱煙抽。”
“你個後生,見外了不是?回頭我給你找個煙袋鍋,想抽了我給你抓煙葉。”對比其他村裡那些偷奸耍滑的知青,白光亮越看沈隆越滿意,就剛才那麽一會兒的功夫,沈隆乾得活比村裡兩個壯勞力還多,可惜他不是白店村的,要不然就憑這把子力氣,白光亮就願意把閨女嫁給沈隆。
大夥兒一邊抽著旱煙一邊說起了閑話,在場的除了白光亮之外,大多都是些年輕後生,年輕後生聚到一起話裡話外自然離不開女人,這會兒邊上也沒外人,他們開得玩笑一個比一個葷,還有些故意找他們幾個城裡後生逗。
胡建軍和江少安臉紅的不行,沈隆卻開始反擊了,他瞅著剛才鬧哄得最凶那個叫白喜娃,於是想起了一個看過的笑話,“光聽你們說了,我也給你們說個;話說村裡有個後生叫喜蛋,有一天喜蛋老婆看喜蛋不在,就去公公家找他,進門一看公公正在洗頭,就問,爹,喜蛋了?公公看了一眼沒吭聲,喜蛋老婆還以為他沒聽見,又問,爹,喜蛋了?公公立馬火了,洗蛋?爺一會兒還要洗逑了!”
“哈哈哈哈哈哈!”眾人秒懂,看著白喜娃笑得前仰後合,自那以後,眾人再也不敢拿沈隆他們開玩笑了,生怕給自己惹上麻煩,至於白喜娃,好多人都開始喊他喜蛋了。
中午一頓是在工地上吃的,散工之後,眾人回到窯洞開始自己做飯,村裡給的都是些高粱、玉米之類的粗糧,最多加點土豆、蘿卜當菜,不過沈隆的手藝也不是白給的,簡單的菜肴也讓他做得很不一般。
吃得胡建軍一愣一愣的,“高粱面啥時候這好吃了?”
“不是高粱好吃,是奎勇的手藝好。”秦嶺抿著嘴笑道,“這下可壞事了,你們的口味怕都讓奎勇養叼了,以後輪到我做飯的時候別嫌難吃啊。”
吃過飯,江少安和胡建軍主動接過洗碗的活兒,
秦嶺過來找沈隆借書,沈隆打開箱子,從一堆《數理化自學教材》下面翻出一本《帕烏斯托夫斯基選集》遞給秦嶺,“給,我覺得這本書不錯,他的作品不像其他蘇聯作家那麽充滿苦難感,富有浪漫主義色彩,充滿幻想,我們現在的生活已經夠苦難的了,偶爾看看他的作品倒也不錯。” 這還是沈隆從廢品回收站裡翻出來的,時下流行的那些充滿革命鬥爭精神的作品他不大喜歡,反倒是這本書比較符合自己的口味,就帶到陝北來打發時間,以他對秦嶺的了解,他覺得秦嶺大概也會喜歡。
“倒是沒看出來,你還喜歡這種書?”秦嶺有些驚訝,李奎勇的面相不太像愛讀書的, 而且他的穿著打扮也和那些幹部子弟不同,一般來說這種人平時接觸不到這類型的書籍,更別說喜歡上了。
“讀書總是有用的,別看現在各個學校都停課了,可一個國家總歸還是需要知識的。”沈隆避而不談,反倒拿起一本《數理化自學教材》,“每天下工回來時間還早,直接睡覺太浪費了,你回去問問都有誰想學習的,咱們一起自學好了。”
“好,我這就去!”秦嶺回去了,走到窯洞口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沈隆,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和自己此前接觸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她是書香門第出身,認識的知識分子很多,可那些知識分子總愛端著,很難沉下來和農民打成一片,而一般貧民出身的孩子又沒有他看得那麽深遠。
問了一遍,胡建軍還有孫曉霞、劉英、王麗萍幾個想繼續讀書,剩下幾個當初在學校就嫌讀書辛苦,現在好不容易自由了,誰還願意繼續刻苦?
沈隆也不勉強,一個人的命運啊終究還是要自己負責的。
就這樣過了大半個月,沈隆和白店村的鄉親們都認識了,和白光亮、白明川也混熟了,他感覺時候差不多,就找到白明川,“支書,我問個事兒啊,咱村裡的學校怎不辦了?這些天就看到娃娃們一個個光著腚滿村亂跑了。”
“村裡沒錢,供不起唄。”白明川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說道。
“支書,你看這樣成不?我們住的地方旁邊不還有兩口破窯洞麽?收拾收拾弄成教室,幾個知青輪流給孩子上課。”在白店村還要待好幾年,多少也該給村裡留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