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女真、蒙古,還會有其它異族崛起,說不定因為少了女真和蒙古的牽製,契丹轉而對大宋產生覬覦之心,立刻揮兵南下了呢?要是契丹人和黨項人從北面和西面兩面夾擊,大宋可能抵擋得住?”沈隆說了這麽半天,口也有些幹了,拿起一瓶黑褐色的飲料喝了起來。
“既然洪道長可以滅了蒙古和女真,理應也能解決契丹和黨項吧?”王雱抬起頭來問道。
“我可沒說能滅了蒙古和女真,只是能殺死女真人的首領,讓他們無力統一;毒死蒙古人的牛馬,凍死餓死上一批人罷了。”沈隆搖頭道,“固然,我也可以去西夏的興慶府,殺死梁太后和秉常,找到耶律洪基的捺缽,把他也殺死,但是殺死他們之後呢?”
“若是梁太后和耶律洪基突然暴斃,西夏和遼國必然大亂、烽煙四起!我大宋可借此機會北伐燕雲、收復靈州......”王雱剛說了兩句就停嘴了。
“北伐燕雲、收復靈州,憑借大宋現在的軍隊怕是不行。”王安石對大宋的認識要比王雱深刻的多,他知道大宋現在也就是西北的西軍因為常年和西夏作戰還有一定的實力,河北路和開封的禁軍完全不堪一戰。
而且西軍中的精銳多為當地將門所有,比如府州折家、麟州楊家、姚家、種家等等,就算能夠糾結西軍的力量掃平燕雲、收復靈夏,這些家族也會在戰爭中不斷壯大,到那個時候他們還會和現在一樣聽大宋的話可不好說。
“西夏、遼國一亂,又會是烽煙四起,大宋既然沒有這個能力平定戰亂,就只有坐看其它雄主重整旗鼓了,等北方和西北重新安定下來,介甫說他們還會不會隻甘心每年收些許歲幣?而放著南邊的大好江山不顧?”沈隆歎了口氣,“打鐵還得自身硬,大宋自己兵力不強,遲早都會亡與異族之手。”
“二位快起來吧。”說了這麽多,沈隆總算抽出手來把王安石父子二人扶起,“不過這樣是沒辦法的事,你大宋得國不正,自從太祖開始就一直防備武將亂國,武人毫無身份地位,好男兒都奔著東華門外唱名去了,軍力又怎麽會強呢。”
“可以文馭武乃是朝廷祖製......”而且還是祖製之中最不可動搖的部分,就算王安石說過“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的話,也頂多敢弄出保甲法這樣小打小鬧的動靜來,再大他可就不敢了。
“文官政治是對的,軍人乾政必然會導致政局動蕩,但是這並不是讓你們將武將視為仇寇走狗,須知武人也是國之乾城啊!若是沒有武人,大宋的邊境誰來守護?韓琦殺焦用斥狄青,你們大宋的讀書人將此事廣為炫耀,卻不知寒了多少武人的心!”
“韓琦又打過什麽勝仗?我倒是聽說好水川大敗之後張元題詩雲‘夏竦何曾聳,韓琦未足奇。滿川龍虎輦,猶自說兵機’,將韓琦恥笑的體無完膚。”說到這兒,沈隆也有些喪氣,顯然這種事並不是一朝一夕能改過來的。
“哎,罷了罷了,不說這些了;文人是應該遏製武將的野心,但卻不是該如此遏製的;近日說了這些有些厭了,就說到這兒吧。”說完沈隆準備起身送他們出去。
可現在這種情況,王安石父子那還能安心回去睡覺啊,直拉著沈隆的衣袖不肯離開,“還請洪道長教我該如何挽救大宋。”
“呵呵,我一個外人,不過是看了幾頁史書方才知道這些,那有介甫、元澤對大宋了解的透徹?該如何挽救大宋,還得介甫你們自己想辦法啊!介甫力主變法是對的,但是實施變法的手段還有變法的內容都值得商榷,我去找找神宗年間的實錄還有史書,再找幾本後人對介甫變法的評價,你們先拿回去看看吧。”說著沈隆把手伸到袖子裡摸索起來,實際上卻是在隨身空間裡找東西。
這袖子雖然寬大,但看起來好像沒裝什麽東西,可沈隆卻能不斷地從裡面掏出書來,不一會就堆滿了書桌,這些書封面上寫著《神宗實錄》、《宋史》、《王安石變法史》等字樣。
“《宋史》是蒙元的宰相脫脫編纂的,多有疏漏;而實錄是依據檔冊及起居注等原始資料修撰而成,可不管是起居注還是檔冊都不敢保證和事實一模一樣,這些介甫能明白吧?”沈隆指著這些書說道,“至於那些關於介甫變法的評價,間隔的時間就更久了,著書之人對大宋的了解或有出入,看法也是根據他當時所處的環境給出的判斷, 就比如蘇老泉寫的《六國論》一般,這些當做參考資料沒問題,切不可完全當真。”
蘇老泉就是蘇軾、蘇轍二人的父親蘇洵,他在《六國論》裡提出並論證了六國滅亡“弊在賂秦”的論點,用意卻是諷刺大宋給西夏和遼國的歲幣。
“在下明白。”王安石當然知道檔冊和起居注也會有人刻意修改,流傳到後世的資料和當時的真實情況肯定有區別;而史論他自己也寫過不少,很清楚裡面的門道,畢竟後世之人和當世之人的看法不一樣,後世之人的建議可以當做判斷問題的一個角度,原樣照搬來做那就是刻舟求劍了。
就比如讓蘇洵回到戰國,他就算力主六國不可賂秦,怕也是沒用,秦國的兵力就擺在那兒,只要六國打不贏秦國,就必須得割地。
“對了,介甫應該看完《商鞅傳》了吧?不知有何想法?”不等王安石回答,沈隆又從袖子裡抽出一本書來,“切不急作答,這本書和《商鞅傳》類似,介甫也可以看看。”
王安石接過來一看,只見封面上寫著《張居正傳》四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