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到場的除了高玥沒有外人,都是當初在知青點待過的,高玥好奇地打量著這些人,從衣著打扮還有氣質來看,這些人已經明顯地分成兩個階層了,沈隆那邊的江少安、胡建軍、孫曉霞等人衣著得體,談吐不俗。
而鍾躍民這邊,除了鄭桐和蔣碧雲之外,大家似乎過得都不怎麽好,單從面相上來看,就能發現長期貧困生活留下的痕跡,常年蹬三輪的趙大勇已經成了駝背;送牛奶的郭潔皮膚成了古銅色,頭髮已經花白;錢志民下崗後擺了個修自行車攤,兩隻手青筋畢露,黑乎乎的像兩根老樹根;李萍還不到五十歲,已經蒼老得像六十歲的人了。
乍看過去,高玥簡直不相信這兩邊都是一個年紀的人,鍾躍民一個知青點的人看著可比秦嶺那個知青點的老多了。
曹剛、趙大勇他們顯得很是拘束,不敢和江少安他們對視,再聽他們講述自己這些年的情況,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
“……多虧了奎勇一直叮囑我們不要忘了讀書,77年恢復高考前又特意來信囑咐,托奎勇的福,我考上了中國礦業大學,畢業後一回到陝北就被礦上重用……”胡建軍紅光滿面,這麽多年下來他已經是礦務局的高級領導了。
“我運氣不好,第二年才考上,畢業後被分到省政府,現在在省教育廳混日子……”劉衛紅現在是副廳級,兒女孝順,現在就等著退休在家帶孫子了。
“我大學考到了京城,畢業後就留在京城,前兩年下海和人搗鼓生意,不能和奎勇還有躍民比,就混個溫飽吧。”江少安謙虛地說,依靠沈隆的幫助,他現在也是身價不菲。
白店村出來的知青們,要麽身居高位,要麽家產厚實,要麽成了專家,都是石川村知青平時仰望都夠不著的高端人士。
咱們兩個知青點就隔了一道深溝,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鄭桐陷入思索之中,石川村的知青裡也就他和鍾躍民勉強能跟上江少安他們了,但也只能說勉強而已,昔日那道窄窄的溝現在似乎已經成了天塹。
或許這些都是那個家夥的作用吧,從出身和家庭來講,白店村和石川村的知青差不多,不,甚至他們可能還要差一些,畢竟他們大多來自西安,他們這邊可都是來自京城的。
但是白店村那邊有人督促他們學習,想辦法替他們謀取出路,而石川村這邊,鍾躍民呆了不到一年就走了,鄭桐自己整日只顧著看書,不怎麽搭理曹剛他們,曹剛他們沒辦法跳出自己的視野看問題,平日裡沒怎麽學習,進城之後也是隨波逐流,漸漸被社會所淘汰。
不過比起其他知青點的人來說,石川村的知青們還算運氣好的了,鍾躍民是個講義氣的性子,現在又有了一定資本,看到昔日的同伴過得不好,馬上出手幫他們解決了工作的問題,讓曹剛他們暫時沒有後顧之憂,可以跟著大隊人馬一起回陝北看看了。
這次大家夥兒沒有坐火車,沈隆、鍾躍民和江少安他們開了四五輛車,帶著曹剛、趙大勇等人一路吃喝玩樂,花了三天時間才回到靖邊縣。
“謔,這還是咱們當初待過的靖邊縣麽?躍民你該不會帶錯路了吧?”到了靖邊縣城,看到縣城寬闊的公路、整齊的綠化和高聳的大樓,
曹剛他們頓時傻眼了。 “沒錯,我在這兒可是工作了十多年,自從白店村的煤礦被發現之後,靖邊老百姓的生活可是越來越好了……”胡建軍樂呵呵的帶著他們在街上逛了一圈,指著那些標志性建築一一介紹它們的來歷和典故。
最後還把他們帶到靖邊縣博物館參觀了一番,在博物館一處醒目的位置,大家夥兒看到了李奎勇、胡建軍等人年輕時的照片,照片上他們捧著幾塊黑黝黝的煤塊,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照片上方清晰地寫著,這是靖邊縣煤礦被發現時候的場景。
這張照片讓大家夥唏噓不已,還驚動了博物館的館長,一聽說是他們回來了,馬上要通知縣領導招待,以感謝他們對靖邊縣的貢獻,沈隆他們趕緊推辭了。
在縣城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先去了白店村,白店村的老支書白明川得到消息早早來到縣城接他們,還帶著他自己的車,白支書是26年生人,現在身子骨還硬朗著,而且看樣子還能硬朗好些年,如今已經退休,家裡幾個孩子給煤礦做配套服務,這些年已經發了。
來到白店村一看,老舊的窯洞已經不見蹤影,家家戶戶蓋起了小別墅,唯獨當初的知青點還留著,似乎還經常有人照看;用白明川的話來說就是,多虧了這些知青,村裡才能過上好日子,咱不能忘本。
這些年,由於沈隆經常帶著水木大學的學子來村裡支教,讓白店村的孩子們意識到學習的重要性,幾乎每年都有孩子考上重點大學,這些孩子也會利用假期來學校幫忙,給他們的弟妹、後輩講述外面的世界,白店村的學校也因此成了當地的名校。
在白店村享用完一頓豐盛的午飯,下午大家夥兒又來到了一溝之隔的石川村,僅僅一溝之隔兩個村子就大不一樣了。
托這些年靖邊縣經濟發展的福,公路也修到石川村村口了,村裡也有些有能耐的在外面掙了錢蓋起了樓房,可零零散散幾棟樓房豎在一堆破舊的老房子中間也不怎麽好看,村裡的小學校裡,幾個孩子亂跑著,衣著打扮還有氣質都沒辦法和白店村的孩子相比。
從白店村到石川村就感覺突然從發達的歐美國家到了第三世界一樣,看得鍾躍民心裡滿不是滋味的,他回過頭來看看鄭桐,“鄭桐啊,你說我們是不是有些不是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