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势道:“尚书大人年迈,婢子派几个丫头去礼部传话便好。”
礼部尚书掀起眼皮定定瞅了她一眼,半晌也没说什么,“那就有劳胥内官。”又兀自垂下头。
成泰帝心情转好,双手搭在龙椅上,难得体贴老臣:“胥萩,你怎么在这干站着呢?还不快给宁大人上座。”
“哎呦!这怪婢子眼拙!”胥萩虚虚给了自己两巴掌,笑着脸亲自给宁远芝端了个小凳来。
“宁大人,您请!”
成泰帝笑看胥萩摆弄,伸出指头点了点她,“你也跟朕一样老糊涂了。”
胥萩圆胖的脸挤出讨好的笑容,“老婢贱骨头一个,哪敢跟万岁您的龙脑比糊涂?”
成泰帝眯着眼睛靠在御座上,被拍得龙心甚悦。
宁远芝朝君王一拜,“谢陛下隆恩。”又对胥萩道:“有劳。”这才撩开袍子缓缓坐下。
趁着这会空档,宁远芝见缝插针跟成泰帝汇报这些时日礼部的事务,以及不久后殿试的安排。
君臣气氛和缓,还算融洽。
不多时,会元卷便被调出来了。
宁远芝微躬着身,坐在下首垂眸不语。
成泰帝拿过考卷,首当其冲就去看了开篇那道策论,仅读了一小段便讶然“嚯”一声,这破题着实巧妙!
她掀起眼皮,抬首揶揄:“宁大人,这张庭是哪家的贵女啊?”目光中却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危险。
今年礼部划定的会试考题,别以为她不知是何用意?
借口一个比一个好听,什么广开言路?分明就是世族官员结党营私,扩大权利,下一步就妄图能与她分庭抗礼了!
“陛下,此女出身寒微。”宁远芝也因此不喜这位张庭,白白占了会元的名头,让世族少了扶持新的文坛领袖的机会。
会元历来甚受推崇,在文人圈层地位极高,一呼百应。
可偏偏,此女所作考卷着实太妙!连第二、第三与她的差距都几乎断层。她忌惮韩秉月在陛下面前挑拨离间,终究还是点了张庭做会元。
“哦?”成泰帝摸摸下巴,拧着眉再度将视线投向考卷。一字一行往下看,时而眉头松开,时而含笑点头,时而紧皱眉头……如此反复,大殿内静谧无比,只余偶尔纸张翻动的声音。
半个时辰过去,成泰帝终于御览完毕。
她嘴角上扬放下会元卷,欣赏犹如潺潺流水汇聚在眼底,为此女的才华惊叹又惊喜。
如此刁钻的怪题,许多富有才名的贵女甚至连题都破不了,而这张庭仅是寒门出身,便答得这般漂亮?
成泰帝突然笑出声,“宁爱卿,你们这回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她要的便是寒门出身又才气斐然的臣子,而且观张庭的文章,遣词造句就深于谋算,能够帮她压制世族!
宁远芝徐徐起身跪在殿中央,言词恳切:“臣下为陛下选才,全无私心,无论寒门或是世族,都是国之要臣。”
“不存在礼部偷鸡不成蚀把米之说。礼部是国之要器,陛下的肱骨,若说私心,也是全心全意为陛下、为家国的私心。”
成泰帝最烦的就是她这副嘴脸,不过宁远芝底盘比宗悬月稳得多,且老奸巨猾。行事作为,也尚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
“滚滚滚!”她烦躁地挥手,不耐烦听这老王八瞎扯。
宁远芝再一恭敬叩首,“陛下万安。”便缓慢退出去。
她背对着大殿,肩膀挺得笔直,目光坚定。陛下这些年越来越昏聩,任用奸佞,冤杀忠臣,她们这些世族得再紧密联合起来,汇成势不可挡的江海,才能与皇权抗衡,更好地治理家国!
殿内,成泰帝再度欣赏了会元卷一番,才命胥萩将它裱起来,挂在一侧的墙壁上。
她历经二十余届春闱,这份考卷却是见过答得最漂亮的,逻辑严密,环环相扣,许多地方不禁令人拍案叫绝!
更妙的便是,时务分析精准狠辣,老成谋国。
“胥萩,你将此策誊抄下来,着内阁议行。”
成泰帝负手而立,反复欣赏会元卷,怎么都看不够,心情又变得极好。
说来,她还有一个儿子将将新寡,娇柔貌美,最好诗文。
殿试上,她要好好瞧瞧这张庭做何模样?若是生得得体,便让此女尚主。
……
张府,正屋。
春寒尚在,屋内点着小盆炭火,暖烘烘的。
宗溯仪步入室内,解了外披随手搭在架子上,瞥了眼靠坐在榻上的人,“这会试未曾放榜,外边举人便纷纷赶着拜见你。”若等春闱放榜,拜见的帖子不得堆积成山?
他苦恼着说:“日后说不得还是同僚,推也不是,收又太多了。”
这些多半都是贡院里错怪她,且对她存有愧疚的考生,趁会试不曾放榜,还是得见见。
“这几日不忙,也不去外边只在家里见见吧。”
身后的小厮捧了盆温水供宗溯仪净手。
他垂下眼睑细细搓了几下,睫毛一颤一颤的,小声嘟囔:“不忙,不知道陪我……”那些臭女人有什么好的?
宗溯仪说得极小声,张庭只见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她挑眉放下书问:“小仪,你说了什么?”总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他用棉布巾子拭干手上的水渍。也知妻主多与考生来往,能扩宽仕途人脉,对日后大有益处,不敢在她面前过于放肆。
宗溯仪轻蹙秀眉,眸中犹若秋水微澜,眉目带着点点愁绪,更引人怜惜。
他走到张庭面前,俯身钻进她怀里,以手指戳戳她胸口,拈酸吃醋道:“妻主这段时日空闲,也不知多陪陪奴家。”
“晚上陪得不够?”张庭捏捏他白嫩的脸颊,笑道。
宗溯仪想到近几日夜里羞人之事,面上燥得绯红,偏生嘴硬:“不够。”手指不自觉在她的胸口画圈。
忽而想到什么,他美眸含嗔带羞,嗫喏道:“不准再往我身上乱贴符纸。”夜里行那事,还往他身体各处贴符纸,竟美名其曰‘让他沾沾文气’!臭不要脸!
“那可不许再那般吓为妻了。”张庭轻笑一声,擒住他的手包在手里,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这说得宗溯仪心虚不已,将头往她怀里埋了埋,他只以为那符纸贴在帐幔最有效,哪里知道还把她吓着了……
“知道了。”他乖乖应道。
张庭顺手在他腰间捏了捏,不由满意笑笑,总算没前些日那般瘦了。
宗溯仪腰部最为敏感,这痒得他脊骨一颤,下意识直挺腰身,哈哈笑两声,拍掉她的手,怼了句:“别乱摸。”
等痒意消去,他又一脸正色摆正张庭的头,反过来捏了捏她的脸,盘问:“昨日那户部员外郎前来,找你麻烦了?”
张庭由他作乱,嘴里含含糊糊回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