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非要等到敌军铁蹄踏破城门,自行殉国吗!下官以为当为前十。”
其余人请求:“此人言辞激进,可见心绪不定。请大人将之黜落。”
张庭轻飘飘抬起手,周围瞬间止了声,她通篇阅览下来,此文虽然激进,但拳拳一片爱国爱民之心,诸多计谋颇有见地,若真正到了国家危亡的时刻,绝对是悍不畏死的中坚力量。
当取为士,只是前十太夸张了,排在二甲中上列正好。
提笔批完,张庭对众官员道:“我等食君之禄,为朝廷为君王行纳才之事,只是因为朝廷现下需要人才。”
“庭以为举国皆兵不是一句夸张的话,诸位大人,我等既是大雍的官吏,也是大雍的子民啊。但若有一日真到了危难关头,你我皆需挺身而出。”
有官员羞愧掩面,“是下官肤浅了,谢大人教诲。”
张庭温和笑笑,说一个人难免不能顾及太周全,大家一起商讨出来就行了。
点元之后,拆开糊名,会元是湖州府一位颇有声誉的才女,但所有人更好奇的是,那位激进者是谁?
衙役撤出糊名,将此人姓名展露人前。
通州府绿田县李安。
张庭一愣,竟还是熟人,但没太在意,带着新出炉的考卷往宫里复命了。
再出宫道,正值黄昏,终于能回家了。
她刚一踏入府门,就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冲出来,像小狗一样摇尾巴围着她团团转,笑得甜甜蜜蜜,“娘!娘!你回来。崽好想你。”
张庭抱起孩子,小猪又肥了不少,可见这一个半月没少吃。
“娘也想崽。”贴贴孩子的脸,抱着往里走,“你爹呢?”
豚豚捂着嘴巴痴笑,“爹给娘生了个小弟弟,在坐月子呢。”
张庭颔首,原来在坐月子啊,难怪没看……什么!!坐月子?宗溯仪什么时候又怀孕了,怎么没人通知她?
她真的只是离开一个半月,而不是一年半载?
张庭感觉好魔幻,突然意识到不对,她离开前,宗溯仪肚子还是平的,他又不是猫,一个多月就能下崽。
她气得吹气,扛着臭丫头踏进内院,准备找个没人的角落揍一顿。
一月不打,上房揭瓦。
豚豚像个小麻袋一样趴在张庭肩膀上,但却是个活泼好动的小麻袋,因为新奇的视角扭来扭去,嘴巴又叫又闹,要不是老母亲看顾及时,准掉地上。
张庭被闹得没脾气了。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这种沉稳持重的性格,怎么就生出豚豚这样调皮捣蛋的小孩?
想不通啊,那问题肯定出在孩儿他爹身上。
扛着小麻袋上了台阶,夕阳的余晖照在花园里,衬得景色美伦美奂。
小麻袋扑腾着,指着前方兴奋地说:“看!爹生得小弟弟。”
张庭拧眉抬头一看,院中是有一大一小,大的那个是她的夫郎,正卧在躺椅上享受晚霞的余晖,小的那个大刺刺趴在夫郎身上,面白有须,睁着双异瞳看过来,好奇地眨眨眼。
额,是只穿着衣裳的波斯猫。
第237章
张庭把肩上的小麻袋放下来,把新得的猫儿子抱怀里,“哪来的?”
“喵~”异色双瞳轻眨,十分温顺。
宗溯仪半支起身子,指头圈住猫儿的尾巴,“姨婆送来的。你快去拜见,别让她老人家久等了。”眼神慵懒,似带着钩子般。
张庭颔首,同时明了今晚少不了一场大战,郑重把猫儿安置在怀里,“照顾好咱们的儿子,为妻晚上再来看你们父子。”
宗溯仪茫然眨眼:哪来的儿子??
张庭风风火火就去了,老师回一趟湖州府,师徒一别半年,叙了好一阵话。
末了,张恕说:“为师老了,论朝廷局势,天下大势,你比我清楚。只一点小庭你要切记。”她转过身,突然攥住张庭,手背枯瘦蜡黄,血管凸起,还有几块黑褐色的老年斑,却又是那样有力。
“伴君如伴虎,锋芒太盛恐功高震主,危及己身。”花白眉毛下,浑浊的眼睛被湿意润透。
古往今来,诞生了多少悲怆的例子,还不够作为前车之鉴吗?权力的顶峰,是精美的蜜糖,也是无声无息的毒药。
张庭盯着老师的眼,回握住她的手,“弟子明白了。”
她的三条建策,堵了世家贵族的荫庇传代大计,夺了他们好不容易圈定的田地、人口,还扶持寒门学子与之分庭抗礼,那帮人简直恨不得将她凌迟。
若有一日成景帝驾崩,新君势弱需要拉拢世家,她就会成为新君奉给世家的诚意。
但这世上某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如果她能提前终结昏聩的吏治,为百姓带来一个全新的黎明,那这一切后果她欣然接受。
不过她不是商鞅,也不会成为商鞅。
无论是谁,与她为敌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成为一个个凸起的土堆。
可张庭在勋贵之中被恨得牙痒痒,就没有人真心拥护她了吗?
当然有,随着清丈田亩陆续进行,那些被强占的土地重新回到百姓手中,那些私自圈定的奴隶被释放,那些清贫弃考的学子重获出人头地的机会,奔走相告掩面而泣。
并且,随着这些制度的逐渐深化落实,她的名字会流传在大雍每一个百姓的口中,深深扎植这片广袤的土地。
房门突然敲响,“大人,府外有诸多学子前来拜会。”
张庭与老师面面相觑,莫不是会试的学子来拜会座师?眼下名次已出,她没了顾虑,扭身道:“请人进来吧。”
张恕摆摆手,“既如此,你去吧。”
她拜别老师,来到外院大厅,宽敞精美的屋内,紧巴巴的站着百余人,个个衣衫破旧,形销骨立。
“诸位是?”她迟疑开口。
这些人样貌陌生,看着家境贫困,甚至都不是参加会试的举人。
“咚!”一个个学子俯身下拜,沉闷的响动犹如春雷落地。
为首那个,甚至给她行了一个最为庄重的叩首礼,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学生谢过老师恩义,今生今世没齿难忘!”
其余学子仰起头看着她,眼里没有对权力的敬畏与恐惧,只有无尽的感激与崇敬。感激她为学子请命,给她们辟出一条改头换面的道路;崇敬她高尚不畏强权的人品,敢于与勋贵搏斗。
“学生拜谢老师!”这道凝聚无数学子的心声,石破天惊,震耳欲聋。他们眼神崇高,隐隐透出信仰的光彩。
要不是眼前这个人,她们这辈子连一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世世代代,做永无止境的下等人。
张庭的目光沉静下来,扫过一个个“学生”,那些面孔有稚嫩的,有沧桑的,但无一例外都心潮澎湃。
她什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