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一百,徒流三年!”
许婪如坠冰窟,脑中一片空白,随即回神吼道:“你没有资格判处我的罪名,我要去刑部!”
韩秉月眼神一凛,声音像是裹着寒霜:“本官乃陛下钦点的主考官,陛下命本官监察会试,特意口谕若有恶徒犯案,应当场宣判!怎么?尔敢不从!”
陛、陛下?!
许婪大惊失色,吓得浑身冷汗直流,六神无主瘫软倒地。嘴里喃喃:“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不能这样!”她惊恐地瞪着双眼,膝行过去扯住韩秉月的衣袍,“韩大人,我娘是户部员外郎,你不能这样对我!”
韩秉月一脚踹开她,冷喝:“你若不服,便让你娘找陛下辩驳!”
许婪彻底明白自己的路走到了尽头,肩膀霎时垮了下来,脸上一瞬间像是老了十余岁。
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凭什么张庭贫贱出身的小秀才轻而易举就能考上解元,轻而易举就能受万人追崇,轻而易举就能将她心中所爱收入囊中?!不公平、不公平!
明明、明明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能将天上月攀折入怀!
她从前只能远远仰望着山巅上的明月,看他悬于天边,看他皎洁纯澈,然而突然有一天明月坠落、跌入谷底,宗溯仪终于可以是她的了!可是凭什么张庭先她一步!
一个卑微低贱下等人,凭何强于她、拥有她所仰望的一切!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张庭感觉身后盘旋着一条阴鸷狠辣的毒蛇,似是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般。她漫不经心眨眨眼,平静无波的眼底却悄然闪过一丝厉色。
此事落下帷幕,同行的师姐们、相好的友人纷纷围过来关心她,张庭柔柔地笑着朝她们挥手。
没关系她擅长剖蛇。
在她之后的许婪,突然感觉被难以名状的恐惧攥住心脏,汗毛根根竖起,明明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可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尖叫着危险,做出本能的颤栗。
第87章
宗溯仪好几日不曾好眠,老是做一些噩梦,令他终日胆战心惊。
昨夜更是梦魇不断,一会梦见张庭遭人构陷,如他祖母、母亲一般含冤入狱;一会张庭被人按在地上砍头,他哭喊着却怎么都跑不到她身边;一会又是张庭高中状元正朝他走来,结果被世家大族掳去做赘妻……
总之,一个个都不是好消息。
一连九天,宗溯仪万分忧惧,吃不好睡不好,脸色憔悴苍白,下巴也尖了不少。
他正满面愁容揣测张庭那边如何了,忽地被一道声音打断思绪。
“小仪,专心吃饭。”
宗溯仪猛然抬头,见姨婆担忧地看着他,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正不停戳着碗里的米饭。
“啊好,好。”他兀自埋下头扒饭,可却仍控制不住心神飘远。
张恕见他这副模样,满脸都皱起来了。虽说会试不仅考学识,还拼体力和耐力,但不至于愁得这般魂不附体吧?
张恕歪嘴无奈摆摆头,又忙往嘴里塞口羊排,或许这就是从未成亲的人无法体会的吧。
嘿嘿,还是她这样活得潇洒!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今日是会试结束的日子。
饭后,宗溯仪便遣了郑二安排车架,他要亲自去贡院外守着。这几日严寒,他特意备下大氅、汤婆子,还温了热酒、肉饼。
郑二觑着他的冷脸,心底有些不满,上回乡试还是自个儿守着东家出来的,这回怎么郎君非要掺合一脚?
不过介于宗溯仪在府中积威深重,又深得东家喜爱,郑二可不敢表露怨言,毕恭毕敬下去准备了。
宗溯仪顶着轻薄的帷帽,早早便在贡院外等候,彼时外间空空荡荡,只有他家一架马车。
结果等到周围人满为患,各家仆从、亲友都来迎接举人,张庭都不曾出来。
这可便宗溯仪急得团团转,妻主分明承诺过他,要第一个出来!
是考题太过复杂,将她困住?
还是发生意外,有人找她麻烦?
耳边喧哗的人声,似沸水般在宗溯仪心尖翻滚,他右眼皮止不住直跳。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宗溯仪手牢牢攥住帷帽,指尖因攥得太紧发白,他清明纯澈的眼中浮现出狠意。
妻主恐怕有事,他绝不能再坐以待毙!
唤了办事最机敏灵活的郑二过来,抓了把银锞子给她,“你悄悄去跟守门的小吏打听,今日贡院可有出什么事?”
郑二虽不明所以,但见郎君面容严肃,恐有大事发生,不敢耽搁转身便去了。
宗溯仪暗自思忖着,他母族俱亡、父族被幽禁,往日与家中来往的大人们对他更是避之不及,皆靠不住。
他转头对林秀珍道:“主君平日里最敬重老师,你回府将姨婆请来。等主君出来定然高兴。”
眼下能依靠的,怕是只有姨婆了。若妻主遭人为难,若是小事,凭借姨婆的声誉那些大人约莫可以放过,若是大事……
宗溯仪眼底掠过一丝暗色,“姨婆年纪大了,你记得多叫些人看着。”
“我想在家中辟开一处菜园,你知会了家里,便去医馆多买些硝石,可用作肥料。对了,还要买些硫磺回来,眼见不久步入春夏,也好驱走蛇虫。”
若届时无计可施,那他只好先偷偷将贡院炸了,把妻主救出来再说。
刑部水深,酷吏遍地,可不是随便就能出来的地方。
宗溯仪给的理由太充分,林秀珍没起疑,只心里腹诽:不愧是金枝玉叶的贵人,肥料都用硝石。
这边林秀珍刚走,郑二便打探消息回来了。
贡院规矩森严,她几乎将那把银锞子花完,小吏才从嘴里漏了点消息出来。
果然不出宗溯仪所料,里面出事了。
小吏说有人怀挟,被逮住了。
这一听,宗溯仪心头都凉了半截。
妻主才气惊人,断不会怀挟,这多半是遭人嫉妒被构陷!
他咬了咬唇,本朝严惩怀挟作弊者,若妻主被当庭革除功名,这应如何是好?
宗溯仪将一整个银锞子荷包递给郑二,要她好好笼络住小吏,多打听些消息过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都焦急地等着各举人出场,可是距离科考结束已然过去两刻,都不见得有一人出来。
帷帽被宗溯仪随手丢在一边,他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心头似火烧般焦灼,可怕的猜测又令他如堕冰窟。
刘大搀着张恕到了,宗溯仪听到声音赶忙戴上帽子下车,急切道:“姨婆,妻主她……”
话才刚出口,宗溯仪便听一道开门声响传来。
“吱呀”
他蓦地转身看去,目光死死地盯着大门,好似连魂魄都被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