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道。
李充茂奇怪地觑了她一眼,“自然是全部。”又拧着眉,“怎么你不行?”
张庭瞅了眼望不到头的长柜,眉毛微扬,摸摸下巴,也不是不可以。
“下官这边没问题。”
李充茂其实也没指望全部由她来,到时自己还要帮着完成七分之五。
这么多的书册,就是翰林院里的其他大人,一个月日夜不息都校对不完,更甭提一届新人了。这么说也是煞煞她的锐气,免得不知所谓,牝鸡司晨。
李充茂又垂首翻出一本文书,“去吧。”指着后边角落,还支了张桌案给她。
张庭从她这儿领着纸笔,单手撑着下巴,盯着长柜若有所思,忽而恍然一笑。
第98章
只半天,新来的正六品修撰被发配给李老婆子打下手的消息便不胫而走,翰林院里老人心里门清,这人怕是得罪掌院大人了,都盼着看笑话呢。
“新人啊就是出生的牛犊不怕虎,才刚来便敢跟上峰不对付?”刘冰一面摇头,一面理着桌前的集册。
“不晓得那个李虔婆要如何为难她,”她旁边的同僚林筎戏谑道,“咱们只管看好戏便成了。”
“哈哈哈,是极是极!届时若她求上门,林姐姐可千万别心软帮她了。”
“刘妹妹不要心软才是!我可要看场好戏呢。”
而翰林院其余编修、检讨,虽无刘、林两人的坏心,但也暗自观察着这事的后续,看这新人实力如何?
外边风声如何,张庭一概不知,这一日对于她来说甚至风平浪静,悠哉闲适。
等到申时下值,她便去外边和方、罗两位姐妹汇合。
三人混迹在众同僚当中,放眼望去汇聚成一片青色的汪洋,又渐渐分流。
张庭望着天上高悬的太阳,心都要暖化了。辰时上值,申时下值,中间午休一个时辰,一天拢共在翰林院上满三个时辰便能回家了。古代公务员这日子过得真滋润,难怪最受世人追崇。
方汀见姐妹一路沉默不语,料想她被掌院为难心情不虞,宽解道:“昔日韩昌黎任国子监博士,遭人刁难,后终成文宗;家母曾遭小人陷害,贬谪至漳州府做知县,然五年后那人罢官,家母得以平反还升任推官。君子遇小挫,必有幸事降临。”
话是这么说,可头一日便得上峰刁难,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罗子君很担忧姐姐,在心中痛骂掌院狗官有眼无珠,“竟无故为难姐姐实在可恨!这种人真不知如何做到掌院这个位置的?!”她圆溜溜的杏眼一眯,里面迸发出一股冷意。
周围只她们三人,再放心不过。罗子君忽然转过头,一脸认真道:“不然我们寻一机会,将掌院套了麻袋揍一顿,揍得她无法上值为难姐姐!”不是常言道,最简单朴素的法子最有效吗?
张庭刚还想说‘自己过得也还好’,甫一听子君妹妹这惊人发言,口水都差点喷出来,猛地朝妹妹看过去,双眸中带着困惑,似是第一天认识她一般。
她都没能看出来,自己养的可爱小狗,竟然也是个白切黑?
罗子君被姐姐看得心虚,尬笑两声,嘟着嘴垂下头。
不过她不觉自己哪里说错了,本来就是掌院那老癫婆不长脑子,竟敢为难姐姐!
本就生得圆润可爱,这副模样更惹得张庭怜爱,她揽过子君妹妹的肩,“倒也不至于打她黑棍,眼下这局面姐姐还能应付,妹妹莫要伤怀苦恼。我家中有本杂记,应是你中意的类型,我稍后派人与你送去。”
方汀瞅着罗子君笑了下,还是头回见老成的子君这般直抒胸臆,从前在国子监也是,只管她和裘媛叫方姐姐、裘姐姐,到了张庭这,便不加前缀直接唤姐姐,起初她还想应是巧合,今日却觉得子君怕是将庭妹视作亲姐了。
“两位都是我的至交好友、袍泽姐妹,你们有这份心意我万分感动,绝不会辜负姐妹的情意。我们三人虽如蜉蝣渺小,但往后相互扶持,定然能闯出一片天地!”
罗子君眨了眨眼,笑得腼腆,害羞道:“能与姐姐同入翰林,实乃子君之幸。姐姐不嫌弃子君愚钝便好了。”身体不由自主往张庭身上倾斜,抱着她的胳膊,头靠在她身上。
每日能和姐姐同进同出、在翰林院任职,真的太好了!不用时常去张府看那恶夫脸色。
方汀视线一转,落在张庭身上,她清润柔和,沉着从容,给人一种能够全心托付的力量,与头顶高悬的暖阳一般无二,不愧为天下学生争相效仿的君子!
若自己身为男儿,整颗芳心怕也要砸在她身上了。
“能与庭妹情义深重至此,是我之荣幸,某虽家业、宗族远在漳州府,但日后若有用我之处尽请开口,绝不推辞!”
张庭含笑着摆摆手,邀了两人去食馆吃酒,联络感情,顺便交换下情报。
……
另一边,张府。
放榜授官那日虽已过去,但张府仍旧一派火热。
张恕今日春风得意送走了好些个,闻‘她爱徒三元及第、深受陛下爱重、贤名远播’讯赶来的昔日老狗,想起对方咬牙切齿的表情,心里头正爽着呢。这么好的徒弟,你们这些老东西就羡慕嫉妒吧哈哈哈哈!
她满脸惬意翘着二郎腿吃茶,美得深深喟叹一声。如今也到了养老的年纪,整日整日还有人送上门逗乐,这日子过得可真美。
张恕笑眯着眼,又放下茶盏摸摸下巴,“让我看看还有哪个老东西没来?”说着她从身后掏出一个名册,逐一对照。
“这个臭屁爱卖弄的……这个屁股生疮的,还有这个纳夫弟做外室的。”
总结完毕,她不怀好意地合拢名册,嘿嘿猥琐笑两声,“我偏要你们主动求上门。”这人老了吧,稍不注意就知道太多辛密,还真是不好意思。
张恕这边刚写完书信,门房便来报:“张老,官媒公又来求见您了。”
她听闻深深叹息一声,“又是给小庭说亲的?”这几日来,官媒人都快将家里的门槛踏破了,那些个达官贵人听说新科状元娘子还未娶正夫,就跟个抢刚出炉的烤鸭似的,挣着要将小庭吃下肚!
门房答:“正是。又带了好些画像来。”
张恕就知如此,人家小两口感情正融洽着呢,哪需要旁人介入?
分明她这四个徒弟当中,最需解决终身大事的是大徒弟啊!这人长得端端正正,人品也出众,还高中传胪,怎么就人人路过、却无人问津?
张恕觉得不对劲,甚是邪门!她得叫大徒弟休沐时去国安寺找大师瞧瞧,别是不经意冲撞了什么,遭男鬼定了阴亲。
言归正传,纵然如何烦心,但官媒人她还是得见见的,省得将背后的世家或高官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