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先为赵熹奉茶,“寒舍简陋,只能委屈赵大人用这灼口的粗茶。”
没来之前,赵熹觉得张庭年纪轻轻就伟绩彪炳,还使五部尚书争相抢夺,指不定是个恣意妄为的狂生,此番怕是会生出些坎坷。
却没想到,对方身负恩宠正值春风得意之际,还能这般宠辱不惊、谦逊有礼。
赵熹暗自颔首,果真如传闻所言,是个极好相处的人物。
她放松下来,自觉此行目的无甚可担忧了,也不由对此人生出几分喜爱。
赵熹缓了缓神情,将张庭视作往后并肩作战的同袍,饮过茶水,笑着与她寒暄:“张大人谦虚了,您这府上的茶水可半点不输恩师府上的,甘香回甜,滋味无穷。”想不到这小小张府上奉的还是‘茶香翠’,可见此女对京都饮食风向观摩至深。
这样的人汲汲营营,断然不会回绝一条通天路。
赵熹心中大定,将此行目的温声细语告知她。别看张庭如今势力单薄,她聪颖过人、才华出众,在众上官、同僚,乃至陛下面前都很吃得开,只要将资历累上去,升官进爵指日可待。
日后也将成为她们大计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赵熹还极有诚意许诺诸多利益,表示很期待与她共图伟业。
张庭捏着茶盏轻晃,目光落在碗盏中飘荡无根的茶叶上,睫羽微微扇动,似在仔细考量,半晌过后婉言回绝了赵熹。
“咱们身为朝廷命官,无论在何处都是为国为百姓做事,无所谓地点、路径,最终都会汇聚同一处。”
赵熹面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腾的一声站起身,“张庭,我诚心拉拢你,你竟还不知好歹!莫非是被五部尚书迷了眼,瞧不上高相?!”
张庭抬眸放下茶盏,定定注视她那张怒火中烧的面庞,语气平静如水:“下官不过是微末的翰林小官,哪里敢藐视高相?只是人微言轻,不敢高攀大人罢了。”
借口说来说去,还不是拒绝了!
赵熹性子急躁,被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她狠狠骂道:“你这不识时务的僵虫,日后便是跪着求我为你引荐高相,也绝无可能!”
张庭坐在原地,平静任由她骂。
赵熹见对方波澜不惊,倒衬得自己像是跳脚的臭虫,心头更为恼怒,拂了衣袖愤慨离去。
她咬着牙暗恨:总有一日,要让这无知小女知道好歹!
张庭静静看着她走了,忽而感慨:若自己真是一无所有的穷书生,怕是真愿搭上这一条通天路。可惜她如今师友和睦人脉宽广,还在朝野内外素有贤名,眼看一条更为宽阔平坦的青云路已然铺就,她为何还要丢西瓜捡芝麻呢?
又觉嗓子干痒,端起饮了一口。
唔,虽说总喝不懂这玩意,但宗溯仪的品位真没得说,又让她装到了。
……
傍晚用饭时,张庭没瞧见宗溯仪,问了小容才知道他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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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张庭单手掐着腰,眉心紧锁。
今早她上值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
小容一直紧低着头似乎不敢看她,张庭眼睛微眯,让他抬起头回话。
“郎君怎么病的?”
小容不得不仰头看向她,眼神躲闪,“……兴许是夜里害了风寒,才、才病了吧。”
张庭点点头,手一挥让他退下了。都入夏了还得什么风寒?编起谎话来漏洞百出,一看就是宗溯仪的手笔。
近日琐事繁多,密不透风围堵。不知他又闹什么,张庭扶额,没心情、没兴趣与他纠缠。
听了小容为他告病的话,也只淡淡坐回原位,夹了菜拌着饭吃。
张恕嘴里喃喃念道:“怎么就病了呢?”那孩子能骑马能拉弓,身子健壮如牛,比自己这个老东西好不知多少倍。
杨辅臣方才还沉浸在繁琐的公事当中,闻言还抽神关心了一句:“妹夫可还好?”
张庭面带笑容,轻声道:“我也是才知道,稍后去看看。”
邬屏柳捧着碗安静地看她们说话。
荀晗趁几人交谈之际,偷偷将桌上余下不多的糖醋排骨夹走了。别说,四师妹府上调教出的灶郞手艺就是好!
等邬屏柳回过神,面前只有一张空盘,她恼得怒瞪了荀晗一眼。
荀晗呵呵笑两声,“别瞪我,谁叫你吃饭不专心!师姐我也算让你长个教训啊。”
杨辅臣见状想说两句,又倏地止住,随后埋下头沉默用饭。
倒是张恕心里也有怨,轻飘飘瞥了二徒弟一眼,“庶吉士参考可准备妥当了?别一天天的只晓得吃吃吃。”那道菜她也甚是喜爱,这个不知孝敬师长的逆徒!
“不会给您老人家丢脸。”荀晗嘟囔着戳戳碗里的饭。
这时张庭放下碗筷,“我吃好了,师姐、老师慢些吃。”说着站起身,往外走。
倒是荀晗叫住四师妹,“师妹,你近日忙于政务,难免忽视后宅之事,若什么矛盾说开便好。”她似乎看出什么。
张庭笑意盈盈回道:“多谢师姐指点,庭受教了。”面上一派轻松,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荀晗见此放下心,她还以为师妹和妹夫吵架了呢,看来是她想多了。
“去吧去吧。”
张庭只身出门,行至转角,有些疲惫地按揉了下眉心。
深吸一口气,疾步朝正屋而去。
正院里静谧无比,一名仆役都没瞧见。
张庭狐疑地顿住脚步,四下打量,一切布置与往常无异。
人都去哪了?
她推开屋内,屋里安静平和,昨夜垂下的重重帐幔还未挽起。
她轻轻唤了一声:“小仪?”
没有人应声。
张庭疑窦更深,再唤了一声,依旧无人应声,心头不由染上焦急,她疾步掀开层层帐幔,一遍遍的呼唤宗溯仪的名字。
“小仪你在哪里?”
张庭形容不出这是什么情绪,只感觉脑袋里一团浆糊,像有一根针狠狠刺穿她的心脏,她呼吸渐渐不稳,掀帐子的手都在颤抖。
终于在最后一层帐幔前,她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心中巨石顷刻落地,张庭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都起了一层粘腻的汗。
恐慌的情绪刹那间如潮水退去,随之而来的是冲天的怒火,张庭阖眸单手抚着脸,抿紧薄唇。
一声不吭站在原地好一会,久到帐幔后的人都忍不住迟疑唤了声:“是张庭吗?”声音莫名含糊不清。
她踏脚掀了帐子进去,原本木然淡漠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温煦中透着丝丝寒芒,笑得令人不由脊骨发凉。
还不待张庭冷喝质问,在她抬眸的瞬间,目光就被定住了,眼前的场景让她心尖猛然一颤。
如雪如玉的美人跪坐在平整硕大的榻上,身上罩着一层墨色的轻纱,双眸盈润淳澈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