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立在一旁听了心底万分气愤,又怕张庭难受,扯住她的衣角,担忧地望着她。
面对这明显不怀好意的刁难,张庭心底波澜不惊,安抚地轻拍夫郎的手,浅笑着朝两位师姐一拜,“庭去岁方才考中秀才,名次不足一哂。”
张庭这般大大方方承认,反倒将荀晗的嘲讽尽数堵在嘴边,她别过脸,冷哼一声。
邬屏柳见此场面,沉静的黑眸中掠过一丝讶异,对张庭颔首,轻轻道一声:“师妹好。”
原本方才的冲突都要翻篇,忽而,又听荀晗略含讽刺意味问道:“堂前的男子是谁?”
杨辅臣真的怒了,几次三番挑衅还不知悔过!
“二师妹不得无礼!这位是小四的夫郎。”
荀晗听杨辅臣说话更是恼怒,她显然也有备而来,嘲讽笑道:“什么夫郎?区区贱侍也敢带出来丢人现眼?我们什么身份?他也配和我们站在一起?!四师妹你在想什么?”
邬屏柳忽地抬起头,瞳孔微缩。
杨辅臣是知晓老师和宗溯仪关系的,不由大惊失色,大呵:“住口!”
宗溯仪倒也不气,只眼睛滴溜溜一转,灵机一动,旋即扑到张庭怀里,呜咽抽泣:“姨婆……呜呜呜。”
张恕心疼地看向宗溯仪,老友在世便只剩这么一个血脉了。她怒拍案几,腾的一下站起身,气得扔了茶盏砸到荀晗身上,骂道:“孽障!”
张庭轻柔地拍拍宗溯仪的脊背,射向荀晗的目光却带着冰冷的寒光。
第62章
荀晗听宗溯仪喊声还有些懵然,谁是他姨婆?
等肩膀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茶盏落地摔得稀碎,她才猝然回过神,捂住受伤的肩,愕然抬首,望向心中极其敬重的师长,难以置信地开口道:“老师,您竟因这贱侍打我?”
贱侍?
宗溯仪的祖母、她的老友,出身簪缨世家,却为人俭朴,怜悯寒微子弟科举无门,崇文重教,兴学养士,打击各府州县学、府学贪腐,解决学生求学艰难的处境,创办长庚书坊,惠及天下读书人。
普天之下,若论家中门第、名望,宗溯仪都算卑贱,那世上便无人可称得上高贵!
乌云飘散,烈日再次普照大地。
张恕不禁又想起老友寂寥赴死、惨烈的结局,失望地瞥了眼荀晗,看向从门外照进来的阳光,最终长叹一声,沉重地阖上眼。
这个天下究竟是怎么了?
杨辅臣眼中含怒,话中爬上冷意:“二师妹,小四的夫郎乃是老师侄孙、宗大家嫡孙,你休要再口出狂言,给天下学生丢脸!”
荀晗瞳孔一缩,连退数步,心底万分震惊,她只不过托人查了宗溯仪的契书,知他奴子出身后被抬了小侍,就不曾细查他的来历。
她心中生出一丝悔意,恨自己马虎大意,舌尖抵住上颚,想向宗溯仪道歉,但抬眸见堂前众人异常冷漠的神情,她咬住嘴唇,撇过头,终究未言。
杨辅臣不想同门间嫌隙闹大,恨铁不成钢瞪着荀晗,“还不快跟小四、妹夫致歉?”
荀晗立即回过头,目中带火,“杨辅臣,这干你何事?”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唇畔掀起一丝嘲意,“少拿大师姐的名头压我,你算什么东西!”
姐妹阋墙,师门不幸。张恕倏地睁开眼睛,语气饱含怒气:“杨辅臣不够格训斥你,我总够吧?!”
荀晗怒意戛然,愣怔:“老师……”
“孽徒!不敬师长、黑白不分,事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这便是为师教你的?”张恕冷冷地呵斥她。
荀晗愤愤不已,还是朝张恕跪下,低下头道:“弟子愚钝,有负老师教诲。”袖中指尖却因攥紧成拳发白。
“你哪是辜负我的教诲?你是愧对宗相的恩情!”张恕气笑了,“当初若不是……”她忽地话头停住,厉声责令荀晗:“起来,去和小仪致歉。”
张恕转头温声对宗溯仪道:“小仪莫哭了,孽徒无状,姨婆已让她给你道歉。”
“宗公子,是在下口拙,折辱了您。还望您谅解。”只是荀晗仍直挺挺跪着,不曾挪动一步,眼睛盯着地上,不曾偏离一瞬。
张庭暗自思忖:荀晗向宗溯仪道歉,是因宗溯仪是因宗相的关系,倘若宗溯仪出身果真卑贱,她是不会甘心道歉。因为她的矛头一直对准自己,会无限攻击自己身边的一切。
到底什么缘由才让这个素未谋面的二师姐,对自己怀抱如此大的恶意?
张恕见这犟驴似的二弟子,气得扇了她后脑勺一巴掌。
宗溯仪靠在张庭怀里忿忿地想,这臭读书的老是跟张庭作对,十分讨厌!他仍不想放过她,呜呜咽咽着要继续哭,腰间却被人轻轻戳了一下,他霎时明白张庭的意思,嘴巴努了努,还是顺从她的心意。
他从张庭怀里出来,拿着帕子擦眼泪,“不怪女君,是奴家性子敏感。”
张庭知宗溯仪古灵精怪的劲儿,不会因这难过,而她才和两位同门师姐见面,也不欲闹大嫌隙,反倒让外人看笑话。
张恕见此还心酸不已,小仪不久前还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这才过几月便这般懂事,不知中间受了多少磋磨?不由又骂了二徒弟一句:“孽徒!倔驴!”
邬屏柳盯着荀晗倔犟又气愤的脸,安静地垂首,眸中闪过一丝恍然。
张庭淡淡地瞥了她三师姐一眼,平静收回视线,笑着出来打圆场:“都是同气连枝的同门师姐妹,既然说清楚,此事便算做了了。”
她转头看向老师,道:“今早看到院外的荷塘,宛若琉璃翠盏,甚是雅致,老师不如邀大家一同赏景?”
张恕双眸柔柔,眼中很是欣赏,笑着指她,“你啊。”这小徒弟性子宽厚豁达,进退有度,极为难得。
她转头狠狠拍了荀晗的肩膀,只有这孽徒是个榆木疙瘩,“还不快起来,莫要辜负你小师妹的一番心意!”随后领着众人去后院赏荷。
荀晗起身踉跄一下,紧接着就去跟老师的步伐,路过张庭时还轻哼一声:“假好心。”
张庭坠在后面正跟宗溯仪耳语,闻言都不曾瞥她一眼,继续问他:“你说你绣技大成?”她想到次日便脱线的胖鸡罗帕,怎么不相信呢?
宗溯仪要跟她打赌,说届时她若觉得绣技高超,就答应他一个要求。
张庭不知他又冒出了什么坏点子,但乐得和他玩闹,于是欣然点头。
荀晗见自己被无视,气得呼吸加重,她咬紧后槽牙,怒视张庭一眼,随即愤然往前。
等人走远,宗溯仪瞅了眼,将目光落在张庭身上,问她:“为何这般轻轻放过她?”
张庭还在猜测宗溯仪要捣鼓什么花样,听他问起,打个哈欠:“初到湖州府,还是莫要让旁人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