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珏沉吟半晌,目光看向张庭。后者会意,脸不臊心不跳道:“咱们乃正义之师,始终讲究先礼后兵。劳烦唐将军再跑一趟,知会城上——若再不开城门,耽误先帝丧仪,便做逆臣欺君处置!”
唐秋凤眼前一亮,“妙啊!”要不怎么都说张大人厉害,这招以‘理’服人太妙了,她心悦诚服!
张庭要她偏头过来,又细细嘱咐几句。
唐秋凤啧啧颔首,满脸坏笑,兴奋地驭马而去。
“喂!城门上的听就好了,若再不来城门,耽搁大行皇帝丧仪,便做欺君逆臣处置!”骏马扬蹄踏出几步,她道,“欺君是诛九族的大罪,尔等可都想好了。”
底下叫嚷的声音听得封越焦躁不已,她狠狠踹了脚地上的上峰,来到城墙边。
她尚且有些理智,对下面说:“你休要恐吓本官,陛下早在十年前就废了皇太女,何曾再立储君!”攥紧了衣袖,刚才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赶赴京都了,只要朝廷增援,她才能保住项上人头。
唐秋凤扬起马鞭,怒斥:“大胆罪臣,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是谁的部下!昔年太女殿下遭奸人构陷,陛下不得以才将殿下送往颍州府保护,尔等竟敢妄议储君废立,属实胆大包天,死不足惜!”张大人说的对,假话不存在尺度问题,只在于够不够匪夷所思。
再说了,假不假,是你们这帮小瘪三说了算吗?手握十几万兵马,老娘开口即真理!
封越想继续拖下去,“你你你有何证据?”
唐秋凤不耐撇撇嘴,指了指身后浩瀚的军士,“瞅见没?这是大行皇帝留给殿下的东宫卫?这就是顶好的证据。”
封越还想接着追问,岂料对方似乎参透她的心思,“我说这位大人,你莫不是在拖延时间吧?届时朝廷断然不会怪罪殿下,但耽搁先帝丧事如同藐视君威,殿下必然不会放过你!”
唐秋凤盯着她冷笑,“届时你便同你的九族抄家问斩吧。”
封越隐隐明白,她在故意吓唬自己,可真正的阳谋就在于对方明知道有坑,却无法克制的往里头跳。
封越看着底下庞大威严的王师,心想:就算不同意,对方不肖一个时辰也能攻破城门宰杀自己,那她何不如……就当迎储君入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还有一线生机,对于朝廷也有应付的借口。
她咽咽口水,抖着声道:“开城门!”
第219章
颍州府反了的消息,不肖两日陈琉就知道了。
她恨恨在殿内踱步,“本殿就知陈珏狼子野心,意图谋逆,那颍州府知府张庭也不是个好东西,今日可算都漏出狐狸尾巴了!”阴鸷的眼射向殿外,身上素白的麻衣衬得她气质更加阴森。
“母皇尸骨未寒,陈珏就迫不及待争权夺位,亏得母皇生前留她一条贱命!张庭作为母皇亲封的知府,欺君罔上,勾连逆臣,当属罪大恶极!这些狡猾的乱臣贼子,本殿定要活剐了她们,以祭奠母皇在天之灵!”陈琉眼睛微眯,厉声道。
话罢,她立时回身看向兵部尚书郑泽雁,“郑卿,此乃危急存亡之际,还望你顾全大局,清点京师,随本殿诛杀反贼!”区区一个废人,也敢跟自己争夺皇位?呵,不自量力。那张庭平时瞧着有几分智慧,关键时刻竟看不清局势,随了废人一流,可见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待她出征将两人及其麾下鼠狗一网打尽,压得她们永世不得超生。
届时她将用她们的血,浸润皇图霸业的通天之路!
陈琉徜徉在美好的内心世界,唇边挂着淡淡的笑,仿若下一刻即将荣登九五、天下咸服。
郑泽雁沉吟半晌,打断她的美梦:“回禀殿下,臣以为不可。”
大皇女追逐皇位无力回天,四皇女声名不显,只有五皇女家世显赫、贤名在外,对于朝臣来说,五皇女已是毋庸置疑的储君了,郑泽雁也不例外。
陈琉蹙眉:“郑卿,何出此言?”不肯帮她剿灭反贼,郑泽雁这个糟老婆子难道是想贰侍其主?
她当即心下发沉,如若当真如此,就只好秘密除掉此人了。
郑泽雁心里将奉陈琉为储君,言辞恳切:“殿下,您不仅不能继续斥骂张庭,还要极尽可能拉拢她归附朝廷。”
陈琉听她不是拒绝出兵,微微松了口气,但理清话中之意,怒目而视:“你这是何意?张庭乃谋逆之臣,本殿实该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自上回被张庭坑了十万两后,陈琉一直怀恨在心,这莫大的耻辱,唯有亲手将恶棍撕了,才能剔除心头之恨。
郑泽雁叹了口气,“殿下,请恕臣之言。”将其中缘由娓娓道来,“您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张庭虽身为颍州府知府,但她不只是知府。”她虽与张庭无过多交集,看法不过来自客观观察。
她径直对上陈琉的眼睛,笃定道:“臣可以肯定地告诉殿下,只有张庭在反军阵营,那漳、鄞二府必反。”
“昔日张庭靠漳州府之功绩连升三阶,许多人都觉得她仅依靠运气和几分人脉关系,才得以位忝知州,实际却恰恰相反。明面上为张庭上书请命的是罪官何知府,暗地里却是无数百姓自发为她奔走。殿下,她的晋升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呐!”
陈琉愣了愣,忘记了说话。
郑泽雁继续道:“从前臣也小看张庭了,也以为是好运降临,她才得以走到今天。”她轻轻摇摇头,叹息着。
“殿下您应该不知道吧?当初鄞州府堤坝崩塌,百姓流离失所,不少人聚众是要反了的,可张庭甫一现身那些人突然就不反了,而那帮人直至今日还奉她为主。”郑泽雁顿了顿,似在感慨,“她仿佛转世归来的圣人,总是吸引人不由自主靠近她,为她身上的气质着迷,灵魂又重若千钧,叫人钦佩崇拜,情不自禁追随在她身后。”
“漳州府的百姓视她若天神,为她塑金身,造生祠,古往今来莫说名臣,就是大逆不道比之列位先帝,都无人有她这般得民心。”
“鄞州府的百姓奉她为亲父亲母,千里送行,只为求得她再知鄞州府……至于颍州府,只要张庭在一日,无论如何就将固若金汤!”
郑泽雁从未听说过、也从未想过某一人的能量,能大到撼动大厦根基,几乎起到决定输赢的程度,她活了几十年,受教了。
陈琉被这番话震得呆怔,“那……本殿将如何做?”她从未这样清晰意识到张庭竟如此厉害。
郑泽雁:“臣以为,殿下当以大局为重,抛却私人恩怨,不惜一切代价将张庭拉拢到麾下。”她多活了十几二十年,虽不知缘由,但怎么都看得出五皇女与张庭结有愁怨。
陈琉点点头,深觉有理。她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