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沐浴過的清冽氣息鋪天蓋地向程微襲來。
程微被那氣息蠱惑,仰起頭,櫻唇微啟,含住近在咫尺的唇。
清冽氣息伴著甜蜜的暖流湧向四肢百骸,她就如缺水許久的旅人驟然遇到甘泉,早已把理智拋到九霄雲外,痛飲起來。
她甚至覺得日益冰冷消瘦的身軀在這甜蜜暖流的滋養下漸漸煥發了生機,舒適無比。
驀地,有一柔軟之物抵開了她的唇齒,溫柔纏綿。
那一瞬間幾乎讓她魂飛萬裡,美妙不似在人間。
一聲嚶嚀在這靜謐的室內響起。
程微身上驟然一輕,再回神,程澈已經背對著她立在窗前。
程微這才想起她剛剛幹了什麽事。
她猛然變色,一言不發起身下榻,一步步挪到程澈身後,像闖下大禍的孩子,可憐兮兮喊了一聲二哥。
程澈轉過身來,臉色白得近乎透明,一絲笑容也無,雙眸如寒星鎖定在程微面上,好一會兒,才冷冷道:“你剛剛喊我什麽?”
程微從沒見過兄長用這樣冷漠的語氣對她說話,心一顫,抿了唇道:“二哥。”
程澈閉了閉眼,複又睜開,語氣淡漠得令人心冷:“剛剛又是因為好奇?”
程微真被嚇到了。
在她潛意識裡,無論她多麽不堪,多麽頑劣,多麽任性,這世上總有一個人始終會拉著她的手,那就是二哥。
她從沒想過有一日,二哥會用如此冷漠嫌惡的語氣對她說話。
“我……”程微嘴唇張了又張,不知怎麽說。
比起說是好奇,她更不敢說那些渴望、那些情不自禁,只是因為她愛上了眼前的人。
因為不可能在一起,因為永遠不會屬於她,所以她只能仗著二哥對她的包容。偶爾的把理智拋到一旁,肆意妄為。
程澈眼底的光越發冷下去,頭一次沒有因為眼前少女的示弱而心軟,一字字如刀子。割在程微心上:“程微,你記得我是你兄長就好,再好奇,以後也要自重!”
他說完,轉身就走。只剩下程微如墜寒窟,半點動彈不得。
片刻後,程澈去而複返,程微眼睛一亮,忍不住喊道:“二哥——”
程澈面無表情,淡淡道:“忘了這裡是長青苑。走吧,我送你回飛絮居。”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接著道:“你也大了,我們雖是兄妹。到底男女有別,以後就不要隨便來長青苑了。”
程微怔怔聽著,隱含著最後一絲希翼看向程澈,見他一張清俊的臉如刀削,盡顯冷漠,心中一角驟然坍塌,在情緒崩潰之前飛快道:“知道了,不用二哥送,我這就回了。”
說罷,她飛快衝出去。眨眼就消失在朦朧夜色中。
程澈手一抖,默默跟了上去。
程微並不知道程澈就跟在身後,一路跑得飛快,腳下被石頭一絆。直直摔到了地上。
程澈下意識伸手去扶,伸到半空狠心收了回去。
程微早已感覺不到外在的疼痛,爬起來繼續跑,沒用多長時間就跑回了飛絮居,一進院門,把聽歌嚇了一跳。
“姑娘。您怎麽啦——”
她忙追上去,不多時,室內就響起歡顏與畫眉的驚呼聲。
夜漸漸深了,裡屋壓抑的哭聲若有若無傳到外面,歡顏等人都被趕出來,急得站在廊下團團轉,沒有一個人有心思去睡覺。
同樣無心入眠的,還有站在屋後窗外的程澈。
他聽著那低不可聞的哭泣聲,立在窗外一動不動,直到天色將亮,才悄無聲息的離去。
新的一日是個好天氣,晨曦透過窗欞透進來,清而不冷。
程微一遍一遍掬起清水洗臉,用浸了冷水的軟巾敷眼。
“姑娘,要不今日不去濟生堂了吧,您再多睡一會兒。”歡顏小心翼翼道。
“不用,去濟生堂是正事。”程微語氣淡淡,若不是眼睛還有些紅腫,根本看不出來昨晚哭了一夜。
就是這點紅腫,等去韓氏那裡請安時亦消退的差不多了,若不仔細看,絲毫瞧不出異樣。
至少韓氏就沒看出來,叮囑道:“中午記得回來用飯,我看你近來越發瘦了,是不是沒吃好?”
程微不欲多言,隨口道:“吃的不比以往少,可能是在長個子。”
韓氏上下打量程微,搖搖頭:“長個子也不能瘦成這樣,我像你這麽大時,個頭比你躥得還快,卻沒見瘦。”
說到這裡,韓氏頗為感慨,喃喃道:“眨眼間,你都這麽大了。”
那一年,同樣是春闈之年,她比眼前的女兒大不了兩歲,就把一顆心遺失在那人身上,從此命運翻天覆地。
韓氏心中一動,蹙眉盯著程微:“微兒,你莫不是有什麽心事?”
“沒有!”程微豁然站了起來,迎上韓氏詫異目光,又冷靜下來,淡淡道,“大概是學習製符太耗精力,這才瘦的,母親別多想。”
韓氏放下心來,笑道:“總要勞逸結合,不能累壞了身子。以後天漸漸暖了,讓你二哥多帶你出去玩。”
程微攏在衣袖中的手緊緊握著,勉強笑道:“二哥有自己的事要忙,我想出去,就約大表姐或趙姐姐她們,母親不用替我操心了。”
幾乎是落荒而逃離開了懷仁伯府,直到踏進濟生堂,程微一顆心才安定了些。
那些傷心茫然都可以暫且放到一旁,只有這符醫學習,是萬萬不可耽誤的。
她摒棄雜念接待了兩個求診的婦人後,謝哲就過來了。
“哲表哥,曉表妹今日臉上怎麽樣?”
謝哲露出輕松的笑容:“果然不出微表妹所料,今日一早,曉兒面上的痘痘已經消散了大半。”
程微不由一笑。
她本來只是試一試,隻以朱砂製符是否還能有效果。由此看來,少了自身精血為引,見效雖慢些, 卻還是有用的。
得出這個結論,程微心下一沉。
阿慧可從未對她說過這個,自打教她製符,強調更多的是鮮血為引的重要性,這到底是嫌棄朱砂製符的效果差,還是別有居心?
有了這個疑惑,程微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研究符術上,除了去德昭長公主府,大半時間都呆在濟生堂裡,兩耳不聞窗外事。
直到有一日,濟生堂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才得知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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