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他們親密無間,每當聽到他的腳步聲,總會有那麽一個人滿心歡喜的迎出來,因他而喜,因他而笑。
可如今,他卻只能等在外頭,由著丫鬟通傳了。
“世子,姑娘請您進去。”聽歌出來,衝韓止一福。
“嗯。”韓止點頭示意,抬腳往裡走,不知怎的,心裡竟松了口氣。
他快步走進去,迎上端坐於榻上的少女平靜而冷然的面龐,那憋了半天的質問生生壓了下去,勉強笑道:“微表妹剛從太醫署回來?”
“還去了一趟玄清觀。止表哥有事?”
“呃,早上來看微表妹太過匆忙,都沒顧上說幾句話,所以再來看看。”
“多謝止表哥了,我沒有大礙。”
這樣乾巴巴的對話讓韓止實在接不下去,他掃了一眼侍立的婢女,心一橫道:“微表妹,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說……”
程微示意歡顏等人退下去,靜靜看著韓止。
在這樣的目光下,韓止忽然覺得他的懷疑毫無道理,偏偏又尋不到別的話題,脫口問道:“微表妹,你與澈表哥……是怎麽回事兒?”
程微眼神一沉,緊緊抿唇。
韓止有些慌,解釋道:“我,我就是聽到一些關於你們不大好的議論,怕這些流言蜚語影響了微表妹,所以來提醒一下——”
程微直接打斷了韓止的話:“止表哥從何處聽到的?”
她可以肯定,舒表弟是絕不會多嘴的。
“呃……”
韓止有幾分猶豫。
程微挑了挑眉:“我明白了,看來這所謂的議論,止表哥是從大表嫂那裡聽到的了。”
“她就是胡說,我已經警告她了——”
程微隨意把玩著一個瑪瑙小擺件,淡淡道:“她沒胡說。”
韓止一下子愣住。
程微抬眸看他:“我從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撒謊,更何況,我與二哥,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少女說到這裡,抬起下頦,露出驕傲而歡喜的笑:“等二哥大好了,他會請皇上賜婚的。”
“微表妹!”韓止瞪大了眼,像是看怪物似的看著程微,後退數步,“你,你莫非癔症了?”
程微心頭一陣煩悶。
她憂心二哥的身體,更忐忑二哥的生身父母會不會喜歡她,卻沒想到還要在這裡應付韓止。
“止表哥是大夫不成?”少女冷冷問。
韓止顯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上前幾步,身子前傾:“微表妹,你和澈表哥是兄妹,怎麽能成親?”
程微淡淡看他一眼:“止表哥明明知道,從禮法上,在二哥自立門戶的那一日起,我們早就不是兄妹關系了。”
“那又怎麽樣?”激動之下,韓止捏緊拳頭,“你們畢竟做了十幾年的兄妹,就算現在禮法上沒有關系,世人依然不會接受的!”
程微冷笑:“世人接不接受,與我何乾?”
韓止一怔,簡直不敢相信程微如此叛經離道,不停搖頭:“如何沒有關系?你們這樣,會被世人恥笑的——”
程微站了起來,嘴角牽起一抹嘲弄:“世人恥笑?那我問問止表哥,當二哥在邊西浴血奮戰,為了除去西薑儲君險些與其同歸於盡時,你說的世人在哪裡?當我前赴長沽,為救萬民徹夜不休時,那些世人又在哪裡?為世人流血、犧牲,所有人都認為天經地義,那世人怎麽就容不得我們在一起?若是世人如此,我又何須在乎世人!”
少女的話擲地有聲,韓止許久找不回言語,換得程微一個鄙夷的眼神:“還是說,因為我是國公府的表姑娘,怕被世人恥笑的是止表哥?”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韓止的反駁蒼白無力,忍不住道,“我是怕祖母他們受不住……”
明明是微表妹驚世駭俗,與澈表哥相戀不容於世,怎麽說到最後,好像他才成了那個小人?
“這些事就無須止表哥操心了。世人提起我,首先想到的是玄清觀的玄微真人,就算丟臉,那也是我師父頂在前面。”程微抬頭,揉揉額頭,“止表哥,我已經很疲憊了,真的不想再與你爭辯這些。多謝你來看我,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韓止沉默不語。
程微淡淡一笑:“對了,止表哥回去後可以告訴大表嫂,她如今連你們院子門都出不了,就不必費這些心思了。我已經不是幾年前的程微,她亦不是幾年前的程瑤了。”
這時門外畫眉的聲音響起:“姑娘,二奶奶她們過來了。”
畫眉口中的二奶奶,正是上個月才剛過門的謝曉。
程微一聽,正好松了口氣,忙道:“快請進來。”
片刻後一堆女眷湧進來,除了謝曉,還有韓秋華等人。
她們見到韓止,俱是一愣。
韓止臉發熱,哪裡還呆得住,趕忙告辭離去。
“喲,沒想到大哥也在。早知道我們就該晚些來看微表姐。”三姑娘韓秋夢掩唇而笑,意有所指。
韓秋華瞪她一眼。
而程微連眼皮子都沒抬。
韓秋夢自覺無趣,想到程微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再多言。
謝曉拉著程微的手笑道:“你沒事,那就太好了。”
程微請幾人落座,有些抱歉:“上個月我還在長沽,沒趕上你的婚禮,實在是對不住。”
謝曉擺擺手,笑容可人:“你是做大事的,救了那麽多人命呢,我怎麽會怪你,不過我的賀禮可不能少哦。呵呵,前些日子回娘家,提起你,大哥還佩服不已呢。”
說到這,謝曉語氣一頓,自知失言。
大哥一定還喜歡程微的,不然後來怎麽會一直低頭喝悶酒呢?
“微表妹,給我們講講你在長沽的事吧?”韓秋華打圓場道。
蘅蕪苑裡,說笑聲不斷。
而等韓秋華等人走後,程微卻一直忐忑不安。
不知道師父能不能從南安王那裡看出什麽端倪,竟不許她去,真是急煞人。
翌日清晨。
靑翎真人離開南安王府後,沒有回道觀,而是直接去了太醫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