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家見到的賀老板那叫一個神清氣爽,連兩日來彌漫在臉上的恐怖黑氣也盡數散盡,偶爾一個眼神交匯,還會讓人產生——天啊!賀老板在笑——的錯覺,然後因為這種錯覺內牛滿面,這也難怪,大家平時看到賀老板笑的頻率不亞於看到閻王爺的次數,所以這麼驚鴻一瞥回眸一笑難免然讓人產生虎軀一震,菊花一緊的感覺。
好在,賀老板的眼神交匯都只是一觸即逝,事實上,賀老板的眼神基本上都粘在小跟班方希其身上。
而平日裏咋咋呼呼的方希其則頂著兩只巨大的黑眼眶,一臉的疲憊,垂著兩條胳膊要死不死地靠著賀老板坐在桌邊上,撇著嘴指揮賀老板斟茶遞水,活生生就是一張晚娘臉。
而一向霸氣的賀老板居然也十分聽話,不僅方小二說什麼就做什麼,甚至還自己提供額外服務,給茶水吹涼,真是叫人掉了滿地的下巴。
阮紹民一邊看一邊嘖嘖搖頭,道:“愛情的力量啊……”那語氣裏也分不出是鄙視還是羨慕。
他剛感慨完,眼前就多了一杯溫度適中的茶水,李素手頂著一臉大胡子笑嘻嘻道:“阮公子,請喝茶。”
阮紹民貴為花魁,沒少被男人服侍過,可是以男人身份受到另一個男人的這般殷勤相待,倒是不多見,當然主要是他男裝示人的時間也不多。
心裏有種怪怪的感覺,可是阮紹民也說不上來那感覺是怎麼回事,不過既然茶水送到了眼前,拒絕未免太不禮貌,遂輕輕一笑,接了過來,道:“多謝!”
他這一笑雖不至於傾國傾城,可也讓李素手頭暈目眩了好一陣,接著好半天都在傻笑。
作為一只嗅覺靈敏的狗仔,方希其此時雖然腰酸背痛,疲憊不堪,可是還是敏銳地聞到了奸情的味道,他趁著李素手傻乎乎淌口水的時機,狀若不經意地說道:“李神偷,大阮好看不?”
“好看!”李素手口水滴答滴答。
“喜歡不?”
“喜歡!”李素手完全憑著本能回答,好半天才注意到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忽然變得詭異安靜的氣氛。
“啊……”等李素手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話已經收不回來了,他第一反應是去看阮紹民的表情,只見阮紹民白淨秀雅的臉上沒什麼變化,但是仔細看就會注意到他的耳根已經微微發紅。
方希其對此表示非常鄙視:“沒想到大阮的臉皮這麼厚,這麼強勁的表白也不能穿透!”
李素手連忙挽回場面道:“那個……阮公子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
阮紹民輕輕地白了方希其一個眼球,不過白眼剛送到半路就被賀老板的冷眼擊落,阮紹民無謂地聳聳肩:“兩個大男人,有什麼好誤會的。”
李素手聞言松了口氣,可是隱隱的,又有些失落。
這邊氣氛好不容易緩和下來,就聽的一聲風情嫵媚的女聲道:“這麼巧,各位都在這呢。”
方希其頓覺虎軀一震,渾身上下下意識地進入一級戒備狀態,抬頭一看,果然就見金五娘一身紅紗,風姿綽約地走了過來,臉上春天般的笑容能把人給笑化了。
方希其撇撇嘴,陰陽怪氣地沖賀歸道:“你老情人來了。”
賀歸面不改色,眼神瞄都不瞄金五娘一眼,只顧著給方希其吹涼碗裏的白粥,淡淡道:“我的情人只有一個,而且不老。”
阮紹民和李素手只覺得一陣冷風吹過,抖落一身雞皮。
金五娘姿容出色,鮮少遇到這種不招人待見的情況,而且竟然是四個男人齊齊無視她,心中不悅,但臉上笑容不變,看了阮紹民一眼,道:“阮公子,近來可好。”
李素手微微眯起眼,臉色沉了下來,不舒服的情緒毫無預警地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金五娘是美女,美女不跟他打招呼他不介意,可是在場這麼多男人,為什麼獨獨問候阮紹民?
果然,是阮紹民長得太招人惦記了嗎?
李素手看著阮紹民那令人目眩的容顏,有些懊惱起來。
阮紹民顯然沒有注意到有個人在短短一會間已經自己YY出如此多的劇情,只是款款起身道:“一切都好,金老板有心了。”態度頗為恭敬。
李素手更不舒服了,阮紹民對個青樓老板那麼客氣幹嘛?
方希其倒是知道金五娘是阮花魁的大老板,因此對阮紹民的態度沒有任何異議。
金五娘也不管其他幾人隱隱不耐的神色,自顧自坐下來,看了方希其一眼,笑道:“自從方公子來了之後,賀老板變了很多啊!放在以前,像殺狼大會這種場合,賀老板可向來不屑參加的。”
方希其聞言一把小眼刀飛過去插在賀歸身上——你跟她很熟嗎?很熟是不是?還“以前”還“向來”,你們到底有什麼以前啊?
賀歸安撫性地摸了摸方狗仔炸起來的頭發,淡淡地掃了金五娘一眼:“在下與金老板交情淺薄,金老板自然對在下不甚了解,無需為在下的行為做注解。”
好毒啊好毒!
阮紹民和李素手同時抹了一把汗,賀老板無愧於麒麟鎮第一冷面無情男的傳說,這麼大一美女在眼前賣弄風情,居然還可以眼睛不眨一下放大招。
真是叫人不忍目睹。
金五娘果然青了一張粉白的臉,作為一個被男人吹捧慣了的女人,她可以忍受賀歸的冷淡,但是卻不能容忍他在眾目睽睽之下這麼給自己難堪,當下冷笑道:“那倒是,我一介女流,怎麼比得上方兄弟這麼智勇雙全,洞悉人心,不但憑一擊之力把江湖攪得天翻地覆,連賀老板這麼清高的男人都為之折腰呢?”
關我屁事啊關我屁事啊!對你語言攻擊的明明是賀面癱你不反擊他你攻擊我幹嘛啊?
如果不是腰酸背痛手腳無力,方希其真想拍案而起,用狗仔的三寸不爛之舌與她大戰三百回合。難怪韓劇裏每次男一號為了女一號給女二號難堪的時候,女二號總是好像瞎了眼看不見真凶似的徑自攻擊女一號並對男一號的不耐煩視而不見苦苦糾纏。以前自己老覺得編劇是腦殘,現在才發現,編劇那就是生活的上帝,俯瞰著人類最真實最狗血的一面啊!
方希其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把自己定位為韓劇女一號的角色,只是頗為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感到委屈。
幸好賀歸面癱歸面癱,身為男一號的自覺絲毫沒有落下,陰著臉道:“希其聰明是事實,金老板不必因為妒忌口出惡言。”
金五娘震驚了。
阮紹民和李素手震驚了。
方希其也震驚了!
這是那個惜字如金的賀老板嗎?是那個冷眼橫對狗血劇情的賀面癱嗎?
一向以冷漠超群傲視麒麟鎮的賀歸,竟然為了方希其口出惡言,而且語言攻擊方式如此多元化,配合冰霜一樣的臉,攻擊力直達一流高手大招。
方希其很甜蜜。
阮紹民和李素手一身惡寒。
金五娘又懼又怒,保養得當的臉上差點忍到扭曲,許久,才抖著雙唇道:“方兄弟不過是悅來客棧一個區區店小二,賀老板這麼維護,實在叫人大開眼界。”
金五娘是情急之下說出這話,等出了口又暗自懊惱,賀歸和方希其之間感情日篤,但是畢竟性別鴻溝橫在中間,她料想他們發展不會太快,這麼說出來只怕反而點醒兩人,內心不由暗自希望賀歸沒有聽出她話裏的諷刺才好。
沒想到賀歸只淡淡掃了她一眼,道:“他若只是店小二,我自然不必如此上心……”
“阿歸……”方希其意識到賀歸想要說什麼,身體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下意識要去阻止,賀歸卻拉過他的手,緊緊握住,語氣中透著少見的堅定:“但是,他還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金五娘身體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他們竟然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而且絲毫沒有想過要掩飾。
阮紹民看起來沒什麼變化,但是內心早已化身咆哮馬:“你妹啊——不帶這麼眾目睽睽出櫃的——你妹啊——你們是兩個男人好不好?你以為你們現在是西門慶和潘金蓮是陳曦西和李桐是三胖子和滄月嗎?你們不是——你們是西門慶和武松是陳曦西和謝鋒是三胖子和江南好不好?”
李素手則是處於呆滯狀態,如果仔細看的話,還可以看到他的大眼睛裏流露出的並不那麼明顯的豔羨。
也許是受到的沖擊太大,金五娘反而沒有那麼激動了,只是原來鮮豔的嘴唇有些發白,道:“賀歸,你可知你方才那番話是什麼意思?”
稱呼上的變化顯示出她內心某一角的崩裂。
賀歸瞥了她一眼:“你覺得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金五娘的指甲緊緊按著掌心,良久,扯出一抹笑:“賀歸,你真是一點沒變,還是喜歡挑戰世俗正道。”
賀歸冷笑:“你說的所謂世俗正道難道不是自命清高的人擅自規定的,既然規定的時候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又憑什麼要求我去遵循?”
金五娘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站起來,道:“說的也是,放眼江湖,又有誰能勉強得了賀——老板呢?”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方希其一眼,道:“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方公子是不是跟賀老板一樣,可以什麼都不管不顧呢?”
金五娘這句話雖然是疑問,但是方希其卻明顯聽出她話裏那種類似看好戲的態度,頓時覺得自己被深深地看扁了,立馬抬頭挺胸道:“老子袖子斷了就斷了,絕對不會弱到再找個女人給接回去的道理。金老板你要是想幫人家縫袖子,外面男人多的是,別打我家阿歸的主意。”
金五娘雙眼沒了媚氣,只剩下惡寒,道:“希望以後,你還能記得你今日說的話。”說罷不再等方希其反駁,徑自轉身出了客棧。
方希其氣呼呼拍著桌子道:“老子青春年少,記憶力就像步步高點讀機,當然會記得老子說過的話。”
話音剛落,身子被往後猛地一扯,跌入到熟悉的懷抱裏。
“阿歸……”
賀歸沒有讓他說話的機會,直接封住他的雙唇。
阮紹民和李素手雙雙捂住臉。
然後,悄悄打開一條指縫。
作者有話要說:阿知最近更文勤勞很多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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