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慢慢地伸出手,從頸部後面輕輕地取出一根銀針,這種感覺真不好受,以後還是少用為妙。
舒了一口氣,素年打起了精神,這會兒就只有她和平哥兒了,不管怎麽樣,她都必須要小心行事,蕭戈的計劃,可不能在自己的手裡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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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戈被墨宋帶了回去,那待遇雖然算不上對待犯人,但也絕對不是優待。
墨宋那樣的話都說出來了,也就用不著再裝友善,對待蕭戈,也不再是原來下屬面對上級的尊敬。
袁磊和葉少樺兩人卻不知道要用什麽樣的態度對待蕭戈和墨宋,他們沒有墨宋那樣的想法,可這次皇上明確地說了,他們二人只是配合墨宋而已,說白了,他們就只是個陪襯,用來惡心蕭戈的。
所以他們就只能在一些細節方面,給予蕭戈照顧,可沒想到,墨宋連這樣的照顧都不允許。
“皇上是要我們將他抓回去,不是請回去,眉家那些軍隊還在那裡呢。”
“可是我們明日不就離開了嗎?蕭大人已經回來了,只要帶回去跟皇上說清楚,也許就沒什麽事了……”
葉少樺的聲音慢慢消失,他看到了墨宋嘴邊勾起的笑容,他忘了,墨宋親口說蕭戈是他的障礙。有蕭戈在,墨宋永遠都出不了頭。
這是必然的。蕭戈對麗朝的貢獻,也許沒人能夠越過他去。自己竟然還想著一切會平安無事?墨宋第一個不會同意的。
“墨大人,你這是何必呢?別說蕭戈如今的境況對您完全構不成威脅,皇上是不會這麽善罷甘休的,就算一切都回到了原點,蕭戈也已經跟皇上提出了遠離朝政,如何會擋了您的路?”
葉少樺放軟了語氣,對墨宋用起了敬語,也許以後自己對他都會如此尊敬吧,可是。曾經的親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然而墨宋卻沒有因為葉少樺的語氣而有所緩和,“我知道你和蕭戈是朋友,不過也要分場合,皇上的意思,我想葉大人不會揣摩不到吧,不然,也不會讓你們一同跟來,不是嗎?”
墨宋冷笑了一下。揮了揮手讓人將蕭戈現在住的營帳換了,不過是個階下囚,只是沒有明說而已,用得著住那麽好?他當真以為自己還是麗朝的平定國公不成?
傳令下去。明日他們便要回麗朝,葉少樺忍著怒氣,心裡想著等到了京城。他再用一切辦法為蕭戈說些好話,希望能讓皇上憶起蕭戈從前的好。別做得太絕。
誰知道到了夜裡,巡邏兵的號角吹了起來。有人突襲。
蕭戈坐在狹窄陰冷的營帳裡,耳邊聽著外面的騷動,一團團火光在他的營帳上映出光亮,然後消失,照得裡面忽明忽暗。
不知道素年她們可安好……,蕭戈一點兒都不介意自己的處境,再悲慘的經驗他也是有的,可他放心不下素年和平哥兒啊,沒有自己在身邊,他們會不會慌亂?
外面的騷動越來越大,簾子刷得掀開了,墨宋黑著臉出現,讓人將他拖起來帶出去。
“好本事,佯裝妥協,卻讓眉家人施救?蕭戈,你打的什麽主意?”
墨宋帶著蕭戈來到前方,看著不遠處在月色下掀起的塵土,馬蹄和兵器聲交織成密密地網,火把的光芒不時地映出一小塊猙獰的清晰。
所有人嚴陣以待,鑼鼓聲似乎就要變成了心跳聲,急促且連續,讓人透不過氣來。
“這就是你的打算?讓人夜裡偷襲?蕭戈,你現在的戰術也就只是這些了?”墨宋勾起笑容,揮手讓後面的軍隊上去增援。
“你覺得,憑借眉家這種並不正規的軍隊,就能夠贏得了我帶的隊伍?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並不知道會有偷襲。”蕭戈盯著茫茫的夜色,眉頭習慣性皺起來,“這也不是我安排的。”
“誰會相信?巡邏兵可是都看到了,那根本就是眉家軍隊的裝束,被我們抓住的俘虜也都交代了就是為了你而來的,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墨宋不屑跟蕭戈多說什麽,將他帶來,也只是想讓他看一看,不管他有什麽樣的手段,在自己的面前,全都不會奏效。
“將軍,側面也發現敵軍。”有小兵焦急地過來通報,墨宋看了蕭戈一眼,“鶴翼陣?還真是你慣用的陣型呢。”
不過這會兒墨宋也不能這麽輕松了,蕭戈指揮的鶴翼陣,向來能令敵人聞風喪膽,即便他現在不在軍中,也不能掉以輕心。
於是墨宋讓人牢牢地看著蕭戈,他則匆匆去前面指揮了。
不一會兒,葉少樺蹭了過來,打仗他完全幫不上忙,所以這會兒他很閑,蕭戈看到他之後,葉少樺想跟他笑笑,只是這個笑容,顯得無比僵硬難看。
“葉大人,將軍有令,閑雜人等不能輕易接近蕭戈。”葉少樺這還沒有上前呢,一旁竄出一個小兵將他攔住。
“我是閑雜人等嗎?”葉少樺怒了,一個小兵而已,他在營中這麽手無縛雞之力的,能造成什麽威脅?不就是想讓蕭戈難受嗎!
小兵腆著臉笑著,“大人,小人也是奉命行事,您看,就不要為難小的了吧。”
葉少樺明白這是墨宋的意思,可他也不離開,就隔著一段距離看著蕭戈,蕭戈的臉上有一種蕭索的感覺,可神奇的,葉少樺能感覺到這種蕭索,是因為蕭戈在擔心素年。
“我……,也沒有辦法,眉煙和歡顏是我的死穴,偏偏皇上十分清楚……”
葉少樺掙扎了一下,他不是想給自己撇清,可他知道,蕭戈定然會理解自己的苦處,葉少樺還有妾室,而蕭戈是徹徹底底地沒有,他是一定能明白用心愛的人作為威脅,自己有多不願意。
蕭戈朝著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還有墨宋,他是憋屈壞了,皇上……,皇上也威脅了他,他身上的壓力太大了,所以才會恨了起來。”
蕭戈的眼睛還盯著遠方的黑暗,心想墨宋也是的,這孩子吧,就是不太會調整,太容易入戲,不過這也好,至少過度得很自然,邢韋羅居然沒有懷疑,不得不說是個奇跡。
蕭戈還跟邢韋羅討論過這事兒,他自己率先提出了對墨宋的疑問,說是自己了解他,他必然是被逼無奈的,他不會做得這麽絕對待自己。
結果邢韋羅十分上道,反過來還給他分析其中的原因。
“墨宋此人本就有些不擅長交際,他一路升遷上來,走得都是九死一生的路,久而久之,他心裡便會產生一種優越感,他是靠實力走到今天的位置的,可是蕭戈啊,你擋著他了,只要有你在麗朝,便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他,他永遠只能是你教出來的,跟在你後面的人。”
蕭戈聽了覺得甚有道理,等聽到墨宋當真這麽說的時候,覺得孺子可教,墨宋在揣摩這種事情方面,還挺有天賦的。
葉少樺隻待了一小會兒,墨宋的命令他沒有辦法違抗,只能再次暗暗下決心,等回京了以後再說。
這個夜晚相當漫長,似乎戰局有些膠著,蕭戈沉著氣等著,陣型是他親自布的,針對的也是墨宋一直以來的習慣,所以哪兒那麽輕易能讓墨宋給擊潰?
不過,墨宋帶的好歹也是麗朝的精英吧,時間……,是不是有些長?可不能出了破綻啊。
正這麽想著,前方傳來了高聲的歡呼,蕭戈將眼睛眯起來,耳朵裡似乎聽到了緊密的馬蹄聲,腳下的大地都在震動,好像有數量不少的人馬,從別的地方圍過來了。
又等了一陣,捷報傳來,麗朝軍隊獲勝了,只是眉家的隊伍並沒有剿滅,趁著夜色逃走了。
墨宋寒著臉回來,死死地盯著蕭戈足足看了一刻鍾,蕭戈卻微微側頭,“你想越過的山,比你想象中的,要更高不可攀。”
……
墨宋的拳頭擊中了蕭戈的腹部,他皺著眉頭,嘴角邊的笑容卻仍舊沒有消失。
“哎呀哎呀,墨將軍,這可使不得。”有人一邊說著一邊從旁邊走過來,蕭戈看了一眼,沉悶著聲音咳了起來,彎著腰,掩去了臉上的表情。
邢韋羅急忙上前攔住墨宋,“將軍,你消消氣,皇上知道你的難處,這不是派了我來了嗎,我這裡還有聖旨呢,我們……去裡面?”
墨宋心有不甘,不過是蕭戈布的陣,他本人並不在,就能有這麽大的威力?那並不正規的眉家軍隊,竟然能夠招架得住麗朝軍隊的反撲?甚至隱隱有要突破的架勢?
這怎麽可能!墨宋的拳頭捏得緊緊的,如若不是邢韋羅帶兵出現,麗朝軍隊的先頭部隊竟然有可能會戰敗,這是恥辱!
邢韋羅將憤怒的墨宋拖走,臨走前看了一眼蕭戈仍彎著腰的樣子,閉著眼睛喘著氣,看來墨宋這一拳的勁兒並不小啊。
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蕭戈光憑著出謀劃策排兵布陣就能讓墨宋沒有辦法,怪不得他說,就是不用這種計策,也能夠碾壓過去,他確實有這個本事。
但自己更喜歡用策略,所以,邢韋羅笑眯眯地捧出他帶來的聖旨,面朝著跪下的眾人,開始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