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日涼自己已經懵了,半天沒反應,還以為自己挨那一巴掌是幻覺!
周圍人則是傻了一般,目光同時集中到了方貴身上。
只見這時候方貴仍是直直的站在那裡,笑吟吟的,像是沒有動過一般。
空氣仿佛凝固住了。
“大膽!”
而在這一片死一般的寂靜裡,卻還是那陪著尊府少年們來到這廢人巷的矮胖男子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他忽然間滿面憤怒,更多的是驚駭,周身靈息猛然之間摧動了開來,滿面厲色,便要向著方貴衝將過來,口中厲喝:“居然敢行刺尊府血脈,你這是找死……”
隨著他殺氣升騰,周圍已是漫天狂風,黑風陣陣。
沒想到這矮胖男子,看著滑稽諂媚,居然是築基高階的存在。
不過,也就在他即將向方貴衝過來時,卻忽然身形一凝,感應到了什麽,猛然立住了腳步,轉頭看去,便看到了人群之中,一個清麗女子的手掌,正緩緩放在了腰間劍柄上。
郭清師姐也被方貴的舉動嚇了一跳,不過臉上很快便露出了些笑容。
像是對方貴的做法十分滿意。
所以聽到了那矮胖男子的怒喝,她便也微微動了氣,冷冷向他看了一眼。
只是這麽一個眼神,那矮胖男子卻頓時滿心寒意,後面的話都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
“什麽行刺不行刺,你這人挺會扣帽子!”
而在這時,方貴卻連看也沒看這矮胖老者一眼,只是望著巷日涼,笑道:“都說了是切磋,那當然都得使出本事來,難不成你們這個切磋,便是只能我挨打,卻不能還手?”
矮胖老者凝住,下意識先向那些尊府少年們看了過去。
這件事,自然要由那些尊府少年們來決定,倘若他們覺得受到了冒犯,那自己便是拚了這條命,也要出手將方貴拿下,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一眼看了過去,便見那些尊府少年臉色雖然也有些尷尬,或是同情的看著蒼日涼,但似乎沒人臉上露出怒意。
矮胖老者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你敢打我?”
也就在此時,一聲怒吼響了起來。
蒼日涼在這時候,終於緩過了神來,也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
自己居然被人當著眾人的面,直接一巴掌抽飛了,這是何等樣的羞侮?
因此他反應了過來之後,立時便直覺怒火上湧,猛然間跳了起來,喝道:“我殺了你!”
“嘩啦啦……”
他是這麽說的,看起來也像是這麽做。
仗劍直衝到了方貴身前來,手裡的劍勢已然摧動到了極點,甚至連一身的氣血,都在這時候催動了起來,映襯著虛空,像是出現了一絲血色的星輝,卻是連尊府血脈的秘法之力也提升了起來了,劍上的力量頓時大漲,挾著浪潮一般的狂風,直衝到了方貴的身前。
“這就惱啦?”
方貴聲音裡帶著笑,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單手持劍,再度反手壓下。
嗡!
他這隨便的一劍鎮落,便像是有著千鈞巨力,那蒼日涼擊來的一劍,不知蘊含了多少精妙的變化,但在這可怖的力量壓製之下,那所有的精妙變化,卻皆消失的一乾二淨,就連他那縱橫無匹的劍氣,也在這時消失不見,僅剩了光禿禿一柄劍,被方貴一劍壓住。
再下一刻,方貴又是反手一巴掌,蒼日涼便又飛了出去。
然後方貴還是笑吟吟的,很是和氣的看著蒼日涼,接著問:“還要再來嗎?”
蒼日涼整個人都已經瘋了,他這等性子,剛才只是輸在了羅衍之劍下而已,便已承受不住,定要分個生死,如今又怎麽受得了自己被人當眾擊敗,還順手抽飛了出來?
最過份的是,還連抽了兩回?
所以他想都不想,虎吼著再度衝了上來。
劍招再次一變,這一次用上了一種類似於刀道的殺伐之法,劍意豁豁,化作層層劍浪,一道一道的向著方貴衝了過來,若是被這劍浪籠罩,人定然就成了一堆爛肉……
這時候誰都看出了這尊府少年已動了真怒,幾乎是想要拚命了。
迎著他的怒意,眾人都心底微微發沉。
然後他們便看到,方貴對巷日涼的怒意視而不見,只是再次反手一劍,看起來還是那麽簡單,但卻偏偏就是一劍便壓製了巷日涼的無窮劍光,仿佛天生克制他一般,巷日涼愈是憤怒瘋狂,他便越是冷靜,出劍時也更為精妙,一劍便敗了對手,然後反手又是一掌!
蒼日涼便再次飛了出去。
方貴照例的問:“還要再來嗎?”
……
……
蒼日涼看起來已經糊塗了,只知道拚了命的衝上來。
而周圍的人也已經糊塗了。
不僅是被方貴這敢抽尊府血脈大嘴巴子的膽量,也更有一些人,已留神到了方貴的劍道,這時候,蒼日涼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總是一招之間,便被方貴壓製,圍觀的人也不知道。
方貴的劍道異常的簡單,簡單到了不像是什麽高明的劍道。
但偏偏劍裡卻似蘊含著某種玄妙的力量,輕輕一劍,便破去了蒼日涼所有的變化。
蒼日涼看起來像是已經瘋了,實際上出手還是很有章法,尊府的嚴格教導,使得他哪怕看起來已經失去了理智,但動手之時,卻還是下意識的用上了各絕技,他每一次向方貴衝來,用的都是不同的劍法,都有擊敗方貴的把握,但偏偏,方貴總是一劍壓製了他。
給這些觀戰之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隻猴子,上竄下跳,抓耳撓腮,左打一路青龍拳,右打一路白虎掌,腳下踏著麒麟步,背後藏了一百零八道暗手,威風赫赫衝到了對面的老虎身前,正自囂張拔扈之時,卻被老虎一爪子拍到了地上,然後再一巴掌抽飛了出去……
這已不是劍道上面的差距,而是境界上面的差距。
不是修為上的境界,而是劍道上的。
方貴這時候,確實克守了他沒有運轉靈息、也隻用三成力量的諾言,周圍這麽多眼睛看著,也不容得他食言,但也就是隻憑了劍道,卻也行有余力的一次次敗了蒼日涼。
……
……
“他是……心劍一脈?”
最早反應過來的,卻是蒼狗劍羅衍之。他剛才連戰多場,實在是到了極限,這時候歇了半晌,才緩過了神來,然後連看方貴出了幾劍之後,卻一時驚的連丹藥都忘了服……
“師尊當年傳我雲霧劍時,蒼雲宗劍道安州第一的名頭還在,但師尊卻嚴勵告誡我,學了此劍之後,絕不可自命安州第一,我不理解,問他多時,他才告訴我,二百年前,他曾經敗在了一個姓幕的人手裡,他說那個人的劍道,天馬行空,幾無章法,可是他與那人交手三次,都敗了,敗的心服口服,但丟人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對方是如何擊敗自己的……”
“他只知道,那個人走的,便是心劍一脈,走這一脈劍道的人極少,但若有所成,便要麽極強,要麽極弱,強的根本不講道理,而弱的……”
“……沒見過!”
一邊想著,羅衍之已幾乎可以確定自己的猜測,眼前這個瘦削的少年,走的絕對是心劍一路,因為只有心劍,才可以以不變應萬變,才可以輕松壓製蒼日涼變幻莫測的劍法。
說到底,心劍根本不重視劍招劍勢,他們修的,便是一股子心氣!
心境到了,自有神蘊,信馬由韁,便是絕妙劍招!
……
……
另外一個感受到了那種無形力量的,則是蒼日涼!
他向來是個高傲的人,性情暴躁,急如烈火,所以之前他對劍羅衍之時一樣的情況在他身上絕不少見,他總是不願服輸,每當輸了,便要再來一次,定要贏了或是服氣了才行!
能讓他服氣的人不多,所以多數是他定要贏了才行。
可如今,這個情況卻讓他面臨了一個無比尷尬的窘境……
他已連續輸在方貴手裡好多次,每次都被對方問了一句:“還要再來嗎?”
其實現在的局面,和他對戰羅衍之的時候沒有什麽分別,都是蒼日涼屢敗屢戰,將他不服輸的勁頭表現的淋漓盡致,哪怕沒有方貴問他那一句,他多半也是會再衝上來的,這種勁頭,也時常會嚇到別人,可關鍵的地方在於,羅衍之贏了也就贏了,卻不敢抽他啊……
“吼……”
蒼日涼伏在了地上,仍未受太重的傷,只是臉已腫了。
他憤怒的拍打著地面,像是一頭負傷的野獸。
“還要再來嗎?”
但也就在此時,他身前又響起了方貴關切的詢問。
蒼日涼心臟忽然顫了一下,滿腔的怒火在這時候居然慢慢消褪了……
他居然真的不敢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