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貴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倒使得白天道生微微一怔,他想過方貴會憤怒,會傷心,會破口大罵,惟獨沒想過方貴居然開口問了這麽一個不相乾的問題,只是面上的錯愕也隻一閃而過,他臉上再度浮現起了笑容,慢悠悠道:“最好的朋友被你殺掉,你卻隻關心我身上的仙道資源?北域修士的涼薄冷血,重利輕義,似乎在你身上,便可以看得一個清……”
“打死你……”
但方貴卻根本不在意他說什麽了,在白天道生笑吟吟開口之時,方貴已然雙腿微屈,在白天道生說到了滿面鄙夷之色時,他已忽然間雙腿微屈,猛得飛身而起,直向著白天道生衝了過去,身材瘦小的他這時候便像是一隻渾身充滿了力量的小獸,直衝到了白天道生面前,雙腳猛得蹬向了白天道生的胸口,同時兩手之間,金氣纏繞,狠狠抓向了他的眼睛。
“好快!”
就連白天道生也不由得吃了一驚,剩下的話急忙咽進了肚子裡,雙臂一展,大袖飄飄,整個人便如嫡仙一般,向後飄了出去,與此同時,他身後忽有星空浮現,一片深邃夜空之中,九十九顆大星綻放光芒,無數道星輝耀人雙眼,直向著方貴交織著衝向了前來。
在這一霎,星光如囚牢,直接將方貴籠罩在了裡面,方貴的動作竟像是受到了無窮束縛,衝向前來的勢頭越來越慢,到了最後,竟像是落入了水中,動作已幾乎趨於停止……
眼見得方貴急的臉色都成了醬紫色,偏偏前進不得分毫,白天道生冷笑了起來。
“你們北域修士自命不凡,但對尊府秘法的玄妙根本一無所知……”
說著話時,他輕輕攤開了手掌,掌心裡已有一柄白色的微弧長刀出現在了掌心,被他輕輕握住,然後緩步向著方貴走了過來,看那從容步履,便像是走向一頭待宰的野獸。
“我去你奶奶個腿啊……”
但被那無盡星光束縛住的方貴,在這時候也是又羞又急,上來便一下子被星芒束縛住了,這是多沒有面子的事情,心間驚怒焦急之下,他拚命將靈息提升了起來,隨著靈息狂湧,體內氣血,忽然也在飛快的流動,愈流愈快,到了最後,已然大江奔湧,滔滔不絕……
轟隆隆……
更為恐怖的是,隨著他的氣血流動達到了極致,在他的身邊,居然隱隱出現了無盡的魔山虛影,這並不是因為他施展玄法,召喚出了魔山,而是血氣強盛到了極點之後,影響周圍的虛空,因而化出來的某種異象,畢竟他這一身氣血,本來便皆是從魔山之中而來!
嘩啦啦……
無窮無盡的力量,從那血氣之中狂湧而出,周圍束縛住了方貴的星輝,在這血氣力量衝擊之下,漸漸繃緊,到了最後時,忽然徹底崩碎,化作點點星輝散於無形,而早已憋了半天的方貴終於得了自由,終於一身力量傾泄而出,嗷一聲叫便衝到了白天道生的面前。
“嗯?”
迎著這變化,白天道生也吃了一驚,從容淡定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詫異之色,想也不想,順勢一刀向前揮了出去,只不過畢竟剛才還在擺著從容淡定的譜,這一刀蒼促而發,顯得有些失了章法,方貴順勢衝了過來,一個跟頭便翻過了那一道刀氣,而後狠狠一拳錘在了白天道生的臉上,直將白天道生一拳打的斷線風箏一般的快速向後滑了出去。
“噢……”
魔域戰場內外,不知多少人驚得張大了嘴巴,齊齊發出了一聲驚歎。
誰能想到形勢急轉而下,白天道生大人居然被那小鬼一拳捶在了臉上?
“嘿嘿……”
而方貴在這時候,也適時的發出了一聲冷笑,雙腿風車一般旋轉,再度急急趕了上去。
而白天道生的臉色,在這時候已然變得十分難看,他這般愛惜羽毛的人,自然知道剛才眾人的驚歎緣何而來,心裡實在是又氣憤又不甘,因為剛才方貴一拳捶過來時,實際上他已早早生出了應對之法,刻不容發之際,身形急急後掠,那一拳看似看中了他,實際上距離他始終還有些距離,他看起來被那一拳打退,實際上卻是他自己在後退,躲那一拳之鋒芒。
只不過,他雖然成功躲掉了那一拳,但周圍卻都以為他被打中了,臉上自然很不好看。
最關鍵的是,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那個小鬼打沒打中,難道心裡沒數嗎?
他這時候居然也晃著拳頭,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做人居然還能這麽不要臉的?
“可惡的小鬼……”
心間忿怒,但白天道生也收起了對方貴的小覷之心,實在是方貴剛才憑著一身氣血之力,生生繃碎了自己的星輝之力,也讓他深感意外,如今見得方貴攻得勢急如雨,便手持妖刀,大袖揮灑,腳踏虛空,直向著迎戰了上來,刀光豁豁,傾刻間刷滿了漫空寒光。
“黑石劍,給我出來……”
而方貴見著那妖刀犀利,也不敢空手去接,咬牙大叫,一柄黑色飛劍取在了手中。
“錚錚錚……”
妖刀犀利無匹,無堅不摧,黑石劍暗攪風雲,激蕩四野。
方貴與白天道生再度正面迎上,傾刻之間,便已鬥過了數十招。
直到這時,魔域戰場內外的眾修,才意識到了方貴與白天道生兩個人的驚人本領,一個個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這時候的方貴,身形已然快到了極點,也詭異到了極點,急急於半空之中遊走,圍繞著白天道生一招招攻了過去,身形快時,幾乎出現了漫天虛影,難辨真假,身形怪時,又像是直接消失在了半空之中,偶然出手,皆是忽然出現在了刁鑽古怪的角度。
而這時候的白天道生,則如風中嫡仙,單手持刀,身形巍然不動,左右揮舞,便將來自上下左右諸般詭奇狠辣的攻勢卸去,偶爾之間,還會舉刀反擊,亦是狠辣無比,每每一刀揮去,總是可以準確的捕捉到半空裡方貴那一道真實的影子,堪堪將他逼入死角。
兩人一番大戰,其勢卻漸漸蔓延了開來,初時眾人只是退到了十丈之外觀戰,到了後來,已是退到了三十丈外,再到了後來,卻已退到了近百丈開外,一個個看得目眩神馳!
那二人拚武法速度時,便如仙鬼之鬥,詭異莫測,難見其蹤。
那二人拚鬥玄法時,便如空中綻放朵朵煙花,金木水火土,漸次化作諸般神光,引發天地之變,時而照亮了天地,時而遮掩了日月,諸般玄妙,已超出了大部分築基修士的理解。
傾刻之間,數百招已過,周圍眾修心間,已是心神澎湃,難以自持。
“原來那小鬼,真的有和白天道生大人交手的資格?”
“天啊,就算是他的師姐,也接不下白天道生大人的三掌,他卻一口氣與白天道生大人鬥了數百招,至今未露敗象,這豈不是說,他的一身本領,比他的師姐還要強?”
“你別忘了,他可是從頭到現在,已經不知與多少人交過手了,一身靈息消耗了大半,但白天道生大人卻是剛剛才出手,如此算起來,白天道生大人以逸待勞,結果卻……”
“你們是不是還忘了件事,剛剛開始動手時,白天道生大人還挨了他一拳呢……”
“……”
“……”
聲聲議論裡,不知有多少尊府血脈,已然心底發沉。
此前的方貴,別管鬥得多凶,下手多狠,他們心裡終是不擔憂的,因為還有三大天驕在,而在三大天驕都敗了之後,他們還是不擔心,因為有白天道生大人在,可是到了如今,就連白天道生大人也拿不下這小鬼時,他們心裡卻漸漸有某種無形的牆壁,開始轟然倒塌了。
此前這小鬼便叫囂,要擊敗所有的尊府血脈,證明北域修士不比尊府血脈差,難道……
……
……
“這小鬼當真如此可惡……”
而在此時,白天道生也已心間憤怒,生出了一抹焦躁,他根基渾厚,靈識過人,周圍人的議論已然壓低了聲音,卻還是被他聽在了耳中,一時他隻想揪著一些人的脖子,大聲的告訴他們,剛才那一拳根本沒有打中自己,又想著趕緊一腳將方貴踏在地上,揚眉吐氣!
可關鍵是他自己都感覺做不到。
他自忖一身尊府秘法,修煉到了極致,難逢對手,可是方貴那一身詭異氣血,卻恰好可以抗衡他的秘法之力,已使得他如今不敢隨便動用秘法之力來強行束縛他的身形。
他自幼悟性過人,玄法修煉遠超同輩,可在與方貴鬥法之時,卻發現對方的五行之境,也同樣是實打實的,某種程度上,對方對於五行之境的理解,甚至還超出了自己,施展玄法相鬥,自己雖不致於落敗,但短時間之內,卻休想和對方分出勝負來,只能一直糾纏。
而當他施展自己最為擅長的刀道之時,卻又發現,那小鬼居然也取出了一柄黑黝黝的鐵劍來,兩人輔一交手,他便發現對方的劍道造詣居然也十分之強,更有一些天馬行空,不羈一格的意境,只是鬥了幾十招,白天道生便毅然棄了刀,不再與對方拚兵器武法……
因為他心裡生出了某種驚恐之念,便好像,對方的劍道裡藏著一頭沉睡的猛獸,如今那猛獸正因為這小鬼的心神不寧,而暫時性的沉睡了,他擔心再鬥下去,會喚醒那頭猛獸。
“一直這般下去,難道我真要輸在這小鬼手裡?”
白天道生心間不甘,甚至感覺有些驚恐,有些後怕。
如今的局勢,是自己推到這一步的,若自己贏了,一切圓滿,皆大歡喜……
但若是自己輸了呢?
抱著這無數的念頭, 白天道生心裡終於暗暗做下了一個決定。
“我體內畢竟溫養了那件魔山異寶,因此我不可能與他一直消耗下去,甚至說,就是因為那件魔山異寶的存在,才導致此時的我發揮不出應有的境界,不過,有得必有失,我既溫養了那件異寶,便也使得我神識大增,遠超常人,而那小鬼,又正是心神不寧之時……”
“既是天定,我又如何能不抓住機會?”
如此想著時,他長籲了口氣,雙眼定定的看向了前方:“大音殺心咒!”
……
……
“嘩……”
而在白天道生眼中現出白芒,冷冷看向前方時,別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山巔之上的尊主,卻猛得坐直了身體,眉心在此時凝成了一個疙瘩,低聲自語道:“需要做到這一步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