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所有人,包括那還流著鼻涕啃手指的娃娃,都把目光盯在了蓋著蓋頭的紫衣身上。
在這個時候,但凡有一陣風撩動了那大紅蓋頭,都會引來一片驚呼,然後就有人信誓旦旦的告訴旁人:
從剛剛露出的驚鴻一瞥,就能看出這新娘子到底有多漂亮,順道再告誡一下身邊的娃子,等以後長大了,也要娶個這麽漂亮的婆娘回來。
在這期間,蕭寒感覺自己就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路人甲,甚至就連站在那裡,都會被人埋怨擋住了他們看新娘子。
哎,別人都說結婚當天,新郎官最大!但實際上,在結婚這天,新郎官最大的用處,不過就是娛樂大眾罷了,如果連這一點都完不成,那被人嫌棄,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好不容易熬到那幾個全福的好命婆子從自己媳婦身上摸足了橫財,蕭寒這才看著她們抬也似的攙扶著紫衣,踏過門檻,又跨過火盆,隨後在一眾賓客的簇擁下,吹吹打打的向著喜堂而去。
至於蕭寒自己?他很無奈的發覺,自己好像被人忘了!至今還傻在門口,不知去處,要不是張強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估計他都要忘了今天自己才是主角。
掩面奔向喜堂,蕭寒感覺自己的老臉都在發燙,好嘛,新媳婦是招人喜歡,但自己這老丈夫,也不至於落一個狗都不理的下場吧?
“汪汪汪……”
呃,說來也是湊巧,剛剛說到狗不理,小奇就從庭院的角落裡竄了出來,等這傻狗看到穿的如同紅包一樣的蕭寒,明顯嚇了狗一跳!等它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就朝著蕭寒狂吠起來。
“傻狗,連老子都不認識了?”
“汪汪汪……嗷嗚~”
憤怒的撿起半塊磚頭砸了過去,把可憐的小奇砸的夾著尾巴,落荒而逃!蕭寒這才拍著手上的泥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暴力,果然能使人心情愉快,當然,前提必須是自己就是那個施暴者!
迎親回家之後,接下來自然就是拜堂,這幾乎也是結婚流程當中最複雜,也最繁瑣的一個程序。
因為打狗,弄得自己差點遲到的蕭寒,被那不知從哪裡找來的司儀在眾人面前擺弄過來,擺弄過去,活脫脫一個牽線木偶人一樣。
等好不容易熬到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蕭寒心中就只剩一個念頭了:趕緊把我送入洞房吧……
當然,這可不是因為蕭寒急色,實在是他再也不想當這倒霉的新郎了。
“送入洞房~”
或許是上天聽到了蕭寒的禱告,也或許是那司儀被新郎官的目光所震懾,蕭寒終於聽到了這句期待已久的聲音。
“呼……終於結束了!”等聽到這道不亞於天籟之音的聲音,蕭寒立刻興衝衝的拉著紫衣就要往臥房鑽去,不料,還沒邁出兩步,就被人給攔了下來。
“哈哈哈,小子哪裡跑?”這是早就卸任差事的柴邵在哈哈大笑。
成了閑散王爺的李道宗也跟著陰惻惻的說道:“娶了新媳婦,難道就將老夫給忘了?”
“罰酒三壇!讓他再囂張……”這個聲音,蕭寒一聽就知道,除了劉弘基那個混球,再無他人!
是夜,三原縣當中,新郎官是被人抬進洞房的!
並且,據某位消息靈通的人士所說:新郎官迷迷糊糊見著坐在床邊的新娘子後,第一反應就是大搖其頭:不成不成,換人喝不成……
二月二,龍抬頭。
在唐時,龍抬頭這個節日又被稱為春耕節、農事節、青龍節、春龍節等。
在這裡面所謂的“龍”,指的是二十八宿中的東方蒼龍七宿星象,每歲仲春卯月(鬥指正東)之初,“龍角星”就從東方地平線上升起,故稱“龍抬頭”。
在很早的時候,百姓們就發現:蒼龍七宿的出沒,往往與農事最重要的降雨相互對應!每年過了二月二,龍角星出現,基本上就會有連綿的春雨降下,正好對上神龍掌管降雨的典故。
所以,古人一直認為“龍抬頭”標示著陽氣生發,雨水增多,萬物生機盎然,乃是農事中,最重要的幾個節日。
“聽說,長安那裡下雨了?”
河北道行軍大總管府中,渾身裹得跟頭黑熊般的程咬金正圍著一隻火爐,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段志玄扯著閑淡。
“是下雨了!”段志玄撓了撓頭,可能是覺得頭上戴的帽子有些刺撓,索性將其摘了下來,露出光溜溜的腦殼說道:
“不過下的卻是凍雨!前些天好不容易遇到點好天氣,化了些雪,把麥苗露了出來,這下倒好,一場凍雨下去,地裡的麥苗幾乎都凍死了!”
“哎,這…這多事之年啊!”
程咬金也是侍弄過莊稼的人,並不跟蕭寒一樣,屬於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農業廢人!
所以,在聽段志玄說長安下了一場凍雨後,老程立刻露出了惋惜之色。
因為他清楚, 春日裡的莊稼,最怕的就是這樣的冷暖乍替!這樣一場凍雨下去,幾乎就預示著今年的夏糧絕產!
如今,只能祈求天氣徹底好轉起來後,放棄夏收後的綠菜種植,趕緊趁著春天,再補一茬子秋糧!
只是,程咬金的想法是好的,但是這裡面,卻有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農戶的家中,還有沒有那麽多的種子,可以供應他們再種一次?
這個問題的答案,程咬金不願意去想,或者說,他已經知道了答案,那就是兩個字:沒有!
在這個大多數農戶都屬於赤貧家庭的時代,他們或許能預留出一點點種子,好應對小范圍的補種措施,但決計不可能留出,再將整片土地耕種一次的種子,因為這壓根就是不切實際的!
“哎……”
“哎……”
大廳裡,安靜一片,除了兩人的歎息聲,就只有火爐裡的木炭,偶爾會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