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明亮清澈又带有好奇的眼睛扫过水族馆之后,低头看到了盆里的一群小乌龟。
他伸手迅速地抓起一只小乌龟,塞到了口袋里,然后跑过去,拿起一个鱼缸......
太阳照在玻璃上的反光,随着他的闪身,在店内横掠而过,所有的热带鱼,都亮丽地闪了一闪;
搪瓷盆内的小乌龟,吓得齐齐缩起了四肢;一、二个顾客无意识地回望。
同一瞬间,大耳牛罗进二已消失于店外......
放映厅内响起了背景声音,伴随着:“five,four,three,two,one!fire!”的声音。
《danoon》的愉悦的欢快的旋律陡然响起。
大耳牛的小脑袋,戴着那个玻璃缸,像个降落月球的太空人一样,兴奋地跑回家。
伴随着danoon的音乐,罗进二双手张开,戴着鱼缸,走在街上。
巴西龟缩在校服口袋内,随着大耳牛的脚步起跌,踉踉跄跄,一脸的茫然。
“we‘lldanoon我们会在月亮上跳舞。
“its‘gonnahappenverysoon它会很快发生。......”
伴随着歌声,旧港岛的街道,透过鱼眼镜般的玻璃缸,不断向两旁游走,像一组水漾的景物,印在大耳牛的脸上,大耳牛高兴地跑着,他的小手,揑着巴西龟,在玻璃缸前面高低飞翔,像个导航员一样,小龟身在半空,下意识地伸出头胪和四肢,随时准备着陆,既可爱、又可怜......
镜头陡然变得清晰,“罗记皮鞋”的店招出现,欢快的音乐戛然而止,大耳牛的身体也跟着一颤停下了脚步。
他把玻璃缸摘下来,放到身后,一边喊着:“爸”,一边走进店里面。
罗爸爸背对着他正在忙活着,随口问道:“小弟啊,今天学校教了什么?”
“中文和英文。”大耳牛小心翼翼地坐下,一边回答道。
“中文教什么?”罗爸爸的手里的活不停,也没转生,又问道。
“中文了!”
“英文呢?”
“英文咯!
“嗯!”罗爸爸竟然没有对这个回答有任何的疑惑。
影院内的许多观众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孟启光看着大银幕上这对父子的奇葩的问答,眼眶却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这两句台词,就是他写在回忆录里面的。
一时间让他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
音乐的旋律顿时变得逗趣起来。
镜头给到了大耳牛的脸上一个特写。
“这个是我老爸,他很忙的!”
伴随着大耳牛的旁白,镜头给到了罗爸爸的工作上,他正在钉鞋底。
“整天低着头,猫在鞋子后面工作,有时候他赶货,我好几天都见不到他。”
罗爸爸穿着一件旧的起球的汗衫,正在削鞋底,他的胸口处,因为常年工作习惯,铲鞋底的刀的刀柄顶着,一副都破了一个洞,破洞里面还有一个因为长年累月的工作而顶出来的一个圆形的疤痕。
“不过,不怕的,我每次见他,他还是我老爸!”
收音机里传来了一阵戏腔声,罗爸爸的脸出现在镜头前,他的确一直低着头做鞋,不过嘴里却会跟着收音机里面的声音哼唱着。
外面来了一个大人带着三个小孩来买鞋:“喂,买鞋啊!”
罗贤饰演的角色,看起来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罗爸爸头也不抬,一边继续手上的活,一边喊了一声:“买鞋啊!喂!”
一个矫捷爽朗的女人,从巷内简陋的厨灶处,快步走出来,她就是大耳牛的母亲。
“买鞋啊,马上来啊!”
“这三双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这鞋子穿上,好神气啊,小朋友!”
罗妈妈接下来的操作,诠释了什么叫做舌绽莲花。
第一个鞋码大的,她以“宽鞋紧袜”作为理由说合适。
第二个鞋码偏小的,她又说这是美国名贵猪皮,弹性很好,会越穿越舒服。
第三个不大不小,那自然是最合适了。
虽然不太聪明的顾客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松也合适,紧也合适,合适也合适?”
“所以啊,全都合适,三双全买了吧?一共十八块半,都是街坊邻居的,算你十八!”
成功的卖掉三双皮鞋,虽然罗贤饰演的顾客有点懵,但是还是买下了三双鞋。
“这是我老妈,她的嘴最厉害了,到医院轮候啊,插队取水啊,跟公交车司机砍价啊,她一出马,啥事都合适!”大耳牛看着老妈卖鞋哄小朋友的样子,咧嘴笑着旁白声也如约地响起。
“所以我老妈有个外号叫,侠盗罗太太!”
这两段对父母的介绍,通过七岁的小孩子天真的声音来交代,通过大耳牛这样的孩子的视角去看待身边发生的事情。
七岁也是有寓意的,用一个没有烦恼的孩童,以一种虚无主义的态度看待身边发生的一切,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让观众更容易融入电影之中,用一个不带任何立场态度的角度去看待整个故事。
因为孩子的世界里,本就没有任何的预设立场,他们一直用天真的眼神去看待这个世界。
在小弟的眼中,他的父亲永远都是低着头干着自己的活,有时喜欢听古老的他听不懂的剧。在那个机器生产逐渐替代手工业的时代里,他的父亲依旧是纯手工作业,在父亲的身上始终保留这内地人踏实苦干,固守本分的时代的影子。与古板的父亲相比,他觉得他的母亲是精明能干又仗义的“侠盗罗太太”,母亲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保持着一种乐观向上的精神,一步难,一步佳;做人总要信。这不仅是罗太太做人的哲学也是那个时代下的内地人去港岛打拼的精神哲学。
可以说,对于很多此时此刻在影院内的观众而言,罗爸爸,罗妈妈,不止是代表着他们本身,同时也代表着一个时代的人。
因为很多那个时候从内地来到港岛的人,他们身上都有着类似的特点和精神。
都是从无到有埋头苦干,固守本分,这是很多港岛从底层市民,乃至一些大人物,都曾经有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