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廚房忙了一會兒,他大哥在院子裡喊她,說她弟弟來了。羅雲初在圍裙上擦了把手,心裡兀自納悶,今兒怎麽了?娘家那頭的親戚都上趕著來她家了?待見了一臉焦急的阿德後,她才明白怎麽回事。
阿德不好意思地笑笑,“姐,事情就是這樣,知道娘在你這,我就放心了。你幫我勸著點吧,哎,這事,頭疼。”
“成,你回去忙你的吧。放心吧,娘氣不了多久的。”
“其實現在也沒什麽可忙的了,顧客倒還有,但沒有糧食了,家裡的也不打算動用。”
“對頭,暫時別賣了吧。”
兩人又聊了一會,羅雲初親自將他送了出去,才回到廚房,端起剛才做的雞蛋芥菜粥進了屋。
“娘,湯圓我來抱吧,你去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
聞著噴香的粥,感受到女兒的孝心,羅母總算露出了笑臉。
“阿德剛才來過了。”
羅母的手頓了頓,“來就來唄。”
“娘,這事你辦得不地道。”
聽到女兒的數落,羅母不幹了,“我怎不地道了?她之前隔三差五地給娘家送銀子,我啥時候吭過一聲?你也知道,現在的糧食多緊張啊,她娘家一來人,她就幾十斤上百斤地給!真當咱們家開糧行的不成?”
“人家娘家都揭不開鍋了,還不給點糧食,難不成要看著自己爹娘活活餓死?”其實現在形勢那麽緊張,若不是真正血濃於水,沒人願意把自己的口糧讓給別人。
“他老曾家又不止阿寧一個女兒!”羅母咕噥。
曾家另外兩個女兒夫家那頭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哪裡還有余力來救濟娘家這頭?
“娘,我知道你是為了阿德好。但阿德大了,知道怎麽做的。只要少不了你那碗吃的,你又何必去操心那麽多呢?每天清閑點不好嗎?”在她看來,現在當家做主的是阿德,阿寧是他妻子,夫妻倆的事情,做老人的何必管得太多?像今天這事,只會讓阿德夾在中間難做人,沒得傷了母子間的感情。
所以,老人呀,還是別太爭強好勝得好,沒得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待她以後老了,飯團湯圓都長大了,她才懶得管那麽多呢。每天養養花種種草,日子多舒服啊。
“唉,我這不是不放心麽?”其實她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只不過她看不過眼阿寧一下子給那麽多而已。那麽大方地給糧法,會讓人以為他們羅家有很多存糧的。
羅雲初見她態度軟化了,便不再多提這個話題,“娘,既然來了,就在這住一晚吧,我把東側間收拾一下給你住。”
“嗯。”羅母應下了。
晚點兒的時候,井挖好了,挖出一塊大大的石頭後,水就汩汩而出,沒一會便從腰際漸漸沒過肩膀,把二郎喜得什麽似的。當下抓了繩子,讓大郎把他拉了上去。
羅雲初給二郎備了乾淨的衣服讓他在屋裡換。
“湯圓呢?”二郎看了一眼屋裡,小床上飯團在呼呼大睡,沒見著小兒子。
“我娘把他抱到東側間了。”
“嶽母來是?”
羅雲初趁著給他換衣服的空檔,把她娘來的因由細說了一遍。
“哎,現在大家都難,不過咱們這地方還好,至少還沒有人餓死。”二郎皺著眉頭道。
如今舉國上下不少地方鬧了糧荒饑荒,時不時有人餓死,特別是俞閽附近的,災情真是太嚴重了。
“也不知道官府什麽時候開倉放糧?”以前電視上不是說了嗎,通常這種時候都會開倉放糧施粥的。
“早著呢,大牛哥說了,現在官府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從鬧糧荒開始,裡正就組織了人,每天輪流派兩人到鎮上去,官府一有動靜就回來報。
“也不知老三考得怎麽樣了?現在都三月中旬了,人沒回來,消息也沒有。”
“是啊。”說起這個他也憂慮,他娘都和他叨念了好幾回了,希望不要出什麽事吧。
情勢越來越嚴重了,當初她以為最多就三五個月的饑荒而已,現在這種天持續下去,恐怕上半年農民都將棵粒無收。而令她更憂心的是,大旱之後必有大澇。朝廷的糧倉,儲備夠嗎?
羅雲初慶幸自己當初還算狠得下心,買了十八兩銀子的東西,除了米面最大宗外,糖和藥她也各準備了百來斤。應該能夠了吧?她心裡也不是很確定。
在這種大前提下,雖然飯團的零嘴羅雲初不會短了。但如今為了避嫌,總讓他呆在家裡吃完再出去。
宋銘承將馬車上的幃幔慢慢放了下來,腦中的揮之不去的是一群老人帶著孩子進城沿街乞討的慘景。金榜提名衣錦還鄉的喜悅頓時蕩然無存,此刻,他隻覺得心裡一陣沉悶。
春闈後,他不出意料地中了進士。再經殿試,得幸被當今點為一甲的榜眼。其實他心裡明白,他這個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背後離不開他們的暗中使力,這個他們便是林曾慶和余成之等人,可以說他是沾了他們林家和余家的光了。
若不然憑一介布衣的家境,頂多就得一個外放的官,從七品正八品的都有可能。沒見今屆的探花隻得了個按察司知事的官職嗎,這固然離不開他性格孤高的原因,但他出身寒門也是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