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天氣特別的暖和,連風吹在身上都沒了寒意,再加上這個鎮子上只有一家小客棧,所以丁家車隊的人乾脆全住進了丁家,在後宅院裡搭起了帳蓬。
由於從這裡再往西北方向去,就是真正比較荒涼的地區了,除了沒有幾戶人家的一些小村寨,幾乎沒有人煙,所以需要采購一下這兩天的一些必備之物,因此一安頓下來,馮大掌鞭就帶著陳鋒、楊夜、李守銀等幾位管事去鎮上開始采購菜蔬、肉干、酒水、傷藥等路途上需用之物了。
而丁浩下午陪著趙都頭一行差人喝了頓酒,將這些爺送出了小鎮,回到晁家後宅院時就有些醉意上湧。其實這時候的酒度數不高,以致存放過久都有酸掉的危險,可是畢竟是含酒精的,丁浩隨車隊一路行進,跑前跑後的安排,身子早就乏了,這一飲酒倦意就上來了,於是回到帳蓬裡就蒙頭大睡起來,這一睡直睡了兩個多時辰才醒過來,待他醒來天色已經全黑了。
丁浩走出帳蓬,此時許多疲倦的民壯家丁酒足飯飽都已沉沉睡去,後宅院中住的人雖多,卻十分的寂寥。後院靠右是一座山坡,山坡上栽著許多桃李果樹,樹葉落光,只剩下孤零零的枝乾。
遠處,傳來鎮集上的鑼鈸歌舞時,小鎮上的人仍在舞獅、舞龍,賞燈猜謎地過新春。高高的旗杆上挑著一串紅燈籠,在風裡輕輕地晃動,有那鑼鼓聲襯著,反而顯得後宅院裡無比的靜謐冷清。
丁浩站在旗杆下,醒了一會酒,意識漸漸清醒起來,開始思索起了自己的心事。他這次出來,開闊了眼界,也在丁家一眾執事們面前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但是回去以後到底如何,丁庭訓對他會是一種什麽態度,這些都還很難確定,自己這番努力會得到應有的回報麽?能不能從此改善自己在丁家的處境?是不是從此就依托於丁氏,開創自己的事業?也許自己沒有機會成為像丁庭訓這樣的一方豪紳,不過憑借自己所擁有的見識,如果給他一個機會,這一輩子總也能過的有滋有味的。人生,就是活著,能活的比別人快活,那就足夠了吧。
丁浩正想著,身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扭頭一看,丁玉落正悄然走來。她仍是一身男裝,不過因為剛剛沐浴過,一頭長發沒有束起,再加上今夜出奇地暖和,她連帽子也沒有戴,一張俏臉掩在柔順秀發間,發間的眸波明媚的如同天上璀璨的星辰。
“大小姐!”丁浩有些發窘,連忙轉身輕輕一揖:“今日下午為了應付那些差役,還未及向大小姐請罪,在鎮上時,為了打發那趙都頭,小人冒充了丁家主事之人,直呼大小姐芳名,實在是罪過。”
丁玉落凝視了他一陣,忽地格格一笑,笑意嫣然,如月下曇花:“得了得了,別在我面前文謅謅的裝先生,你識得幾個字呀還要跟我掉書袋。你能把那些痞子公差打發走,沒有誤了咱們的大事,
就是功德一件,我是那麽不知好歹的人麽,會為了這事怪你?假惺惺。” 丁浩臉上一熱,丁玉落又道:“我一個女孩兒家,帶領糧隊遠赴廣原,一路上與人打交道,也的確不甚方便,這一路上有你幫襯,我輕松了許多,明著不好那麽安排,不過實際上……你現在可不就是咱們這車隊的主事人麽?糧食若能及時送到廣原,那可是你的莫大功德。”
她輕盈地走到丁浩身邊,一股品流極高的幽香也隨之飄來,沁入丁浩的鼻端。
“我一直有些奇怪呢,你從不曾出過遠門,更不曾有過什麽歷練,何以待人接物如此老到,連柳執事、李執事他們都不及你呢?”
丁浩攤開手道:“這個……我也不曉得,情急之下我就硬著頭皮衝了上去,一開始說些什麽,自己也稀裡糊塗的,可是說著說著嘴也就溜了,我隻想著這麽說對咱們有好處,卻從細想過其中有什麽道理。”
丁玉落輕輕歎道:“若非除此,也實在叫人想不出別的理由了,唉,這麽說來,你倒是個不學有術的天生奇才,若是能再經一番磨礪……”
她幽幽歎了口氣,轉過身去,悵然望著遠方道:“這一路行來,都不曾遇到大哥,我想……他應該是抄小路回去的,現在已經到家了吧,只是不知……他的傷勢怎麽樣了。”
“大少爺吉人天相,回府後只要延請名醫診治,料想……不會有大礙吧。”丁浩努力思索著腦海中有關丁承宗的記憶,但是卻非常的模糊。
丁承宗同丁承業不同,他是個很成熟、很穩重的人,年紀輕輕就替父親承擔了大部分家族產業,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奔波忙碌,回到府裡時丁浩遇見他的次數有限,兩人又沒有什麽交集,所以對他的印像極為薄弱。
“是啊,我也這樣想,但願大哥吉人天相。”丁玉落籲歎了一陣,又振奮精神道:“還有三天,估計再有三天的時間,咱們就能趕到廣原。從現在開始,再往前的路十分的荒涼,要是真有山賊強盜打咱們主意的話,前面的路也是最適合他們下手的地方,我們務必要加倍提防。”
“是,小人省得。”
丁玉落回頭看看他,莞爾一笑道:“你這人,口才急智都是有的,只是沒有正兒八經讀過書,不過沒讀過書也不要緊,這西北是苦寒之地,開化之民不多,要在這裡立足,憑的是真功夫,讀聖人書,還真未必有用武之地。你若有機會,可以學習一下弓馬功夫。”
“弓馬騎射,學來強身健體是好的,用作防身自衛也是好的,不過小人以為,學一身極高明的武功,也抵不住幾十個粗通武藝的民壯一陣亂箭攢射,憑借一身武藝建功立業的可能恐怕極為有限。”
丁浩是從後代過來的人,那時的人重視知識的力量,由於火器的發明,超卓的體能和武藝只能淪落成一項比賽表演節目,所以丁浩對這個時代的個人武力認識有些不足,心下不以為然。丁玉落大概還是頭一回聽到這種論點,不由黛眉一挑,“哦”了一聲道:“那麽,你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