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轎廂門緩緩向兩側打開,林柚邁步而出,回到了久違的地面。
她沒有專程再收回不滅孽蜥,反正一到點就會自己回來,就乾脆留它跟“舊AI”敘敘舊。
他們乘坐電梯費了些功夫,如今算來時間已是差不多,林柚回頭看著海水複又緩緩浸沒電梯井、掩蓋了一點他們來過的痕跡,笑道:“該走了。”
她這話不是向著同行的幾人,SCP-079也清楚地聽出指向的對象是自己。它憋了半天,想到不滅孽蜥給自己的忠告,愣是一個字都沒憋出來。最後,那個插在操作台上的U盤隻得緩緩地變作了一張卡。
【名稱:SCP-079 “舊AI”】
【卡牌編號:036】
【級別:SR】
【備注:以某位大學生開發出的程序為載體,自發進化出的智能AI。在一場收容失效中被接續到多個電腦中後,已在當前的科技水平下完成了徹底的進化。只要有了它,你就可以成為最頂尖的黑客!但最近不知為何陷入了對未知病毒的恐懼中,一有機會就會盡可能地下載殺毒軟件,還在嘗試著自己編寫類似的程序,真是何苦呢。】
……林柚心說這個“何苦呢”就很有靈性。
她心不在焉地收起這張落在操作台上的卡,想的卻是管家在他們跳下直升機時說是待會兒就會過來,到現在都沒見人,可別是又有什麽麻煩了。
也真是趕巧了。
她這念頭出現在腦海還不到半分鍾,忽然聽見有人輕輕敲了下玻璃。
這聲響動驚得幾人齊齊一震,林柚和鳶娓率先回過頭去,瞧見管家正站在虛掩著的門外。
“打擾了,”迪茲先生神情凝重,“有人想見您。”
此話一出,林柚就猜出了七八分他遲遲才來的原因——恐怕是在來通報前和那人先有了一番交涉。而看管家的樣子,來人也不會是什麽簡單角色。她思量數秒,還是點點頭,開門跟著走了出去。
“是誰?”林柚問。
話音未落,她剛一低頭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立馬抬手示意管家用不著再說了。
他們剛接近這裡時,就是靠附近的樹木和草叢來遮掩才一個個地打昏了巡邏的安保員。
可眼下這些枝葉全都枯萎得不成樣子,乾巴巴地耷拉著,空剩了一副副被霉菌侵蝕的軀殼。
土地也都乾涸龜裂,落在上面的樹葉腐朽得仿佛輕輕一觸就會化為灰燼。
當看見站在這方圓二十米內正中間的那個正遺憾地看著這些乾枯灌木的人時,林柚突然覺得自己把“舊AI”收早了。
這樣如果來者不善,只要把他引進去就——
可惜現在想這個也晚了。
在林柚之前,鳶娓先驚叫了一聲。
“你是那個——”
“不錯。”那陌生男子微笑著說,“我們去年感恩節時見過——那時候我在你們那兒幫法蘭克斯博士整理資料。”
“不用擔心。”
他語氣溫和禮貌,卻透著一種奇怪的機械感,正如他被改造成金屬的兩臂,“我沒有敵意。”
他看著三十出頭,黑發藍眼,皮膚黝黑。鎖骨和衣袖下的雙手泛出金屬光澤,長相倒是如他兄弟一般出色。
“亞伯承蒙你們關照了。”他笑道。
……神特麽承蒙關照。
林柚難得有點心虛。
SCP-073,“該隱”。
——沒錯,亞伯的兄長。
該隱耕耘,亞伯牧羊。兩人本是分工明確,只因有一天祭祀,上帝收了亞伯的祭品卻沒有收下該隱的。往日矛盾悉數爆發,後者就嫉恨得謀殺了弟弟,也因此遭受了上帝的懲罰——但凡他所至之處,都會一片荒蕪,寸草不生。
而上帝也給了他一定的保護,就像那個小姑娘,任何對該隱的傷害都會反彈到攻擊者自己身上。
他遊蕩了上萬年,如今也在一場意外中被基金會收容。
漫長的歲月裡,該隱通曉世界上絕大多數語言,一遍遍反思自己的罪行後也被磨去了性格上的棱角,變得溫和且樂於助人。
因為他那可怕得能在一分半內記下八百頁字典的全部內容的記憶力,基金會高層批準他參與備份一切資料。
說是備份,其實就是讓他全部記下來。
“他說的是怎麽回事?”林柚小聲問鳶娓。
後者也悄悄湊到她耳邊。
“去年感恩節,”鳶娓低聲道,“亞伯他們臨時去出任務了,我那個小組留在基地裡。然後他來‘備份’了我們的行動報告,然後趁亞伯回來前走了。”
也對。
林柚想。
畢竟亞伯見到這個殺了自己的家夥就會暴走。
自始至終,該隱都微笑著看著她們竊竊私語,一個字都沒說。
直到林柚再次開了口。
“你是怎麽過來的?”她懷疑地問。
如果她沒記錯,基金會雖然允許該隱自由行動,對他的看管措施還是很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