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仙門 第9章

夜色如水。

步清善把自己的小枕頭端端正正地擺好，然後平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他的枕頭是用稞虛果的外皮曬幹了填充的。稞虛果這東西的名字裏既然帶了一個“虛”字，那就真不算是什麼稀罕的玩意兒。但是，因為它太普通了，一般的修士用不上，反而是凡人中的武師們用得多些，在修真界真的就不怎麼常見了。惜花老祖能弄了來，這就顯出他對徒弟們的用心了。

這稞虛果是有安眠寧神的效用的，因為效用非常不顯，反而就更適合長期使用。惜花老祖不是拿不出什麼比稞虛果更好的東西來，但是如果步清善小小年紀就開始用那種藥效非常明顯的東西來做枕頭，他這般夜夜枕著、聞著，隻怕會對那些東西產生依賴性。這其實是不利於步清善日後發展的。

所以，當初見步清善一直睡不安穩，惜花老祖翻遍了典籍，才想到這稞虛果。

步清善閉著眼睛聞著枕頭上淡淡的植物清香，明明覺得累，卻又不那麼容易睡著。

屋子裏多了一隻貓，即使它無害、柔弱、不堪一擊，但步清善還是覺得不怎麼習慣。

步清善並不是死了之後立刻就穿越到這個時空成為一個嬰兒被惜花老祖撿到的。事實上，他在救了春叔、春嫂的那對雙胞胎孩子以後，還在眾世界兜兜轉轉了十來年的樣子，才在此方世界重生。

穿越重生這種事情，作為一個曾經的現代人，步清善以前雖然不信，但還是知道這個概念的。網絡小說裏總有太多相似的路數了，甚至有一段時間裏，電視中也在熱播類似題材的劇。所以步清善死而重生以後，並沒有太過慌張，他一直是比較淡定的，於是他把那十來年中發生的事情都記住了。

那十年……說真的，並沒有給步清善帶來什麼太多愉快的記憶。

等到重新變成小孩子在景興世界中重生又被惜花老祖撿回來以後，步清善暗地裏看了一些書，又從惜花老祖的口中打探了一些消息。他如今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只怕他那十年都是在三千小世界中徘徊了。這個時空中有三千大世界，三千中世界，三千小世界。三千是個虛數，其實就是指很多很多。

而所有的大世界、中世界、小世界加在一起組成了這個時空。而大概是因為步清善一直都是在同一個時空中徘徊吧，於是在經曆了種種事情之後，天道法則默認他有了一個十世善人的光環。

其實這也算是一種投機取巧。真正的十世善人哪裏是這麼容易就能修成的？

如此一來，步清善倒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而那十來年的光陰，說長並不長，如今回想起來，真的是很快就過去了。可說短其實也不短啊，在那十來年中發生的很多事情，的確在步清善的性格中留下了烙印，使得步清善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比如說，其實步清善現在稍微有一點點被害妄想症。這其實不是他穿越前就有的，而是那十年的經歷給他帶來的。老實說，步清善的症狀並不嚴重，但是這讓他在為人處世上變得更加謹慎了。

所以，當此刻自己的臥榻之側多出了另一個生命體的時候，步清善就有些睡不著了。

不過，步清善依然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入睡。

他總要習慣這一切的。就像他在這些年中習慣了惜花老祖的關心，習慣了沈清上和有琴清若的親近，他也可以在接下去的日子中慢慢習慣小貓的陪伴。畢竟他們之間的契約已經得到了天道的認可。

步清善知道，那十年的時間還是給他留下了心結。不過，如果有緣，那麼在那十來年中遇到過的人，步清善以後說不定還能遇到；他在那十來年中做過的事情，隻怕有一天還會傳入他的耳中……步清善有時候真希望自己能盡快長大，好想辦法一一了結眾多緣分，然後真正走向屬於自己的巔峰。

修仙是要修一個真我，他會從那十年中走出來的。

尋常的小貓都習慣於晝伏夜出，但妖皇的真身自然要與眾不同一些。小貓在軟軟的墊子上尋了一個姿勢趴下了，看上去非常乖巧。這籃子雖然不大，但對於這麼小隻的貓來說還是綽綽有餘的了。

妖皇大人見這一人一貓都安靜了下來，就開始尋找回到自己身體的方法。

按說，身體是不會對原靈魂產生排斥的，但妖皇大人這裏卻出了很嚴重的問題。他現在的天地命三魂竟然隻能跟在自己的身體半米處，不能再靠近一寸了。而如果不是因為步清善和他之間的契約，使得步清善身上的福運也影響到了他，隻怕他的天地命三魂還會被身體進一步排斥，從而煙消雲散。

三魂如果是正常離體的，那麼魂在外也是能使用術法的。隻是，妖皇大人的三魂是被迫離體，而且他的靈魂之間還受到了很嚴重的傷害，所以他的靈體現在也沒法使用術法，竟像個廢人一樣了。

無論妖皇怎麼嘗試，結果還是一樣的。他無法再靠近自己的身體。他也無法使用法術。

從妖族的最強者變成了現在的這樣，饒是妖皇心性堅定，也忍不住產生了一些心理落差。

看著步清善翻來覆去睡得不夠安穩，妖皇倒是希望這熊孩子能多鬧騰鬧騰了。

妖皇當然不是抖M，他其實也不喜歡被步清善那樣對待。但是，妖皇先前有兩次都因為步清善的“放肆”成功讓自己的身體炸了毛，這說明他的靈魂和身體之間還存在著一點微弱的聯係。等到他的情緒變動非常強烈的時候，靈體就能操控身體了。雖然，那隻有短短的一瞬，但這也是一種進步。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哪怕妖皇因著步清善各種無意識占便宜的舉動而覺得惱怒，但他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步清善。他再怎麼受不了這個熊孩子，他還是要借助熊孩子身上的福運來遮掩天機。

正在妖皇東想西想的時候，步清善終於成功睡著了。下一秒，籃子中的小貓睜開了眼睛。

老實說，如今就連妖皇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這麼說吧，開了靈智的生物和那些未開靈智的生物，他們之間有一個很大的差別就是，開了靈智的生物往往會理智思考，而未開靈智的生物往往隻有本能。小貓現在三魂離體，這就相當於是未開靈智了。於是，它就算是妖皇的身體，但是“理智”的妖皇也算不到“隻有本能”的身體會做什麼。這聽上去也是挺悲催的呢。

小貓躡手躡腳地從籃子中爬了出來。它動了動鼻子，動作靈活地往步清善的枕頭上爬過去。

悄無聲息地靠近獵物，這就是貓科動物的種族天賦。

妖皇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爬到了步清善的枕頭上，然後它用自己毛茸茸的臉蹭了蹭步清善的脖頸。最後，它選擇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小腦袋頂著步清善的腦袋，很快就又重新睡著了。

它竟然真的爬床了！

妖皇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怎麼就爬床了呢？你就不能爭氣一點嗎！

小貓舒服得打起了小呼嚕。

妖皇覺得自己已經快不認識自己的身體了，這沒出息的身體誰要誰拿走吧！

然而，小貓絲毫感覺不到來自靈體的怨念。它用粉嫩嫩的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可萌可萌啦！

妖皇隻能把目光投向步清善。他惡狠狠地瞪著步清善，都是這家夥把他的身體變得這麼奇怪的！（咦，這個說法怎麼聽上去不對勁呢？妖皇大人想了想，覺得無解，就把這個問題拋在了腦後。）

步清善在睡夢中吧嗒了一下嘴巴。

這個是想要吃奶的意思嗎？妖皇曲解了一下步清善在睡夢中無意識的動作，立刻覺得自己和一個孩子置氣也太幼稚了一點，畢竟這孩子還吃奶呢！於是他背過身，再也不看步清善一眼了。

第二天，步清善是被鼻尖的癢意鬧醒的。他迷迷糊糊之中就覺得自己的臉上有什麼東西，於是下意識地用手一抓。就在下一秒，他聽到了一聲貓叫。步清善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有一隻妖寵了。

睜開眼睛之後，步清善發現自己正抓著小貓的尾巴。

小貓很靈活，它一用力，就把自己的尾巴從步清善的手裏奪回來了。

“早啊，寶貝！”步清善對著自家妖寵露出了一個笑臉。

小貓喵了一聲，自在地甩了甩尾巴。

待步清善洗漱完畢以後，他走到外間，拿著小木棍在貓砂盆中撥弄了兩下。幾秒鍾以後，他放下木棍走到小貓身邊，憂心忡忡地說：“知道你傻，但也沒有這麼傻的！我的意思是不能在房間裏亂拉，但是可以拉在貓砂盆裏。你別是隻記得半句話，以為我不讓你拉了吧？說你什麼好呢！”

妖皇大人：……

新的一天，從妖皇大人迎接來自熊孩子的新一波打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