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仙門 第43章

相清水高傲得如同神祗，然而他所在的石室卻亂得就像是菜市場一樣。

這些白骨在無數年前就已經存在於石室中了，頭骨、脊柱骨、肋骨、肢骨……破碎的骨頭散落得到處都是，而且人類的骨頭和各種獸類的骨頭也混合在了一起，於是當它們想要把自己恢復成一個完整的骨架時，就需要到處找屬于自己那副配套的骨頭。這種略顯精細的工作其實是有些難為它們了。

骨架的復活其實是最低等的復活，即使是身為最有天賦的亡靈法師，相清水也沒法把已經死去了無數年的骨頭恢復成真正的生命。他只能賜予它們很有限的智慧，讓它們成為他盲目的跟隨者。

好幾根已經找到了肋骨的脊柱骨開始打架了，就為了搶佔同一個頭骨。那個頭骨就像是一個嬌羞的新娘，羞答答地停在半空中，等著脊柱骨確定了最後的勝利者以後，它就會成為勝利者的皇后。

而一個不完整但勉強已經能看得出來是某種鳥類的骨架正在原地轉著圈子，它似乎想要找齊身體上別的部分，然而它方向感不好，轉來轉去都在一平方米的範圍內，那樣子看上去實在是傻透了。

一隻貓科動物的頭骨正在和一隻犬科動物的頭骨互咬。它們生前就是天敵，現在恢復了一點點意識後，竟然放棄尋找自己身體的機會也要決一死戰。然而它們都忽略了，其實它們早已經死透了。

一個生前大約體型修長的修士現在同樣體型修長，它全身的骨頭碎得不多，只需要找到自己的腿骨就能重新站起來了，這個工作量要比別的骨頭小很多。只是，它竟然把好幾個頭骨壘成了小腿骨。

……

#我的下屬不可能會這麼蠢#

#亡靈法師的逼格哪兒去了，一定是和清善師兄的逼格一起離家出走了呢#

#論亡靈法師修習幼教課程的必要性#

相清水忽然覺得有一點心累。看樣子這些骨頭們還需要他親自來調教。

好在他現在的體質非常特殊，靈氣進入他的身體後能自動轉化為魔力，魔力則能為他所用。雖然在轉化的過程中難免會有能量耗損，但這是不缺靈氣的修真界啊！除去下三洲，在景興世界的其他洲中，哪怕是最為貧瘠的地方，天地之間也是存在著一些微弱靈氣的，再說他還能從靈石中獲得靈氣。

也就是說，相清水現在完全不缺魔力呢。這一點比普通的修士還更有優勢。

忽然，一根小指骨試探著飛到了相清水的面前。明明只是一截小骨頭而已，它卻似乎長了眼睛一樣，仿佛正在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相清水。相清水溫和地對著它伸出了手，小骨頭看著相清水那完整的手掌，發現那里並沒有自己的位置，它非常非常失望，在半空中抖了好一會兒後，“哭”著跑開了。

相清水忍不住笑了起來。

因為上一世的經歷，其實相清水一點都不擅長和活人打交道。他不知道該如何和他們交流，不知道他們的生活方式是怎麼樣的，不知道他們的存活意義又是什麼。他不關心活人，他的世界中沒有活人。與此相對，骨頭們是他最好的朋友，它們安靜、忠誠、純粹、永恆，它們永遠都不會背叛。

甚至，在相清水看來，它們甚至是漂亮的。沒辦法，在幼年形成的審美並不是輕易能改的。

于是，面對著讓自己愉悅的骨頭們，相清水花了一些時間，用魔力把大部分的骨架都拼好了。

之所以說是大部分，是因為這里有一些骨架原本就是殘缺的。相清水在征詢了這些殘缺骨架自己的意見之後，讓它們自由配對了，爭取能合成一具可以被使用的骨架。于是，很快又出現了好多奇怪的骨架，人獸合在一起的骨架也不少，總之它們自己覺得開心就好呢。相清水對此的接受度非常高。

起先那截想要把自己黏在相清水身上的指骨並沒有找到適合它的骨架，它再次飄到了相清水面前。相清水握住它仔細打量了一下，這是屬于人的骨頭。相清水猜測，大約是很久以前有一位修士只留下了一截指骨在這里，他本人卻早已經離開了。所以指骨孤零零的，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同伴。

找不到同伴吧，它還不想將就！于是它就被剩下了。

相清水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撫摸著這截指骨，既然指骨的主人能離開這里，那麼他也是能順利離開的，只是還不知道離開的契機是什麼。而且這一截骨頭也很奇怪，總覺得要比其他的骨頭聰明好些。

握住指骨，相清水見自己的骨頭大軍已經整合好了，就開始研究起這個密室來。

這個石室大約是一個獻祭之所。

獻祭肯定是要借助陣法，通過陣法，獻祭的目的才會實現。只可惜相清水在陣法上的研究不如沈清上那麼深刻，他看了好一會兒只隱約覺得那些燭台是有問題的，除此以外就看不出別的什麼了。

相清水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不對，不過他並不覺得畏懼。

當師兄師姐們不在身邊時，他只有自己保護自己了。

而能夠戰勝死亡的人，總是能坦然面對一切。

在他的法則之下，死亡也只是他的奴隸而已。

想好了對策，相清水坐在了一隻飛鳥骨架的身上，整個人騰空而起。然後，他讓其他的骨架們對著地板開挖！他不懂陣法，還不能選擇直接暴力突破嗎？但是四面牆壁上有燭台，所以他不敢擅動。

這些骨頭大軍並不能把他們生前的實力全部發揮出來，但大約是相清水運氣好，這里面竟然有一個修士哪怕現在都變成骨架了還能發揮出金丹修士的實力，於是在他的努力下地板很快就被挖穿了。

一具棺材出現在了相清水面前。而這個棺材停放在一個已經乾涸的血池中。

……

步清善幾人在秘境中晃了好幾天，恨不得能把整個秘境都翻了一遍，依然沒能找到相清水。不過，他們這些天也不能說是全無收獲的。步清善簡直就是一個人形尋寶機，在西嶺小秘境這種公認沒有多少天材地寶的秘境中，他們竟然還能收獲很多珍稀的材料。關鍵是，他們壓根就沒有認真找！

當初得到天羅沙的時候，沈清上已經激動過一回了。後來陸陸續續又找到了一些別的，沈清上激動著激動著反而就變成面癱了，假裝自己很淡定的樣子。而就算是見多識廣如百足和涉陽，他們看著步清善的眼神也已經開始變得不對了啊！哪怕他找到的東西對他們而言無用，但架不住過程離奇啊！

摔個跟頭都能摔出一根是凝真丹主材料的白虹參來，步清善這小子絕對是天道的親兒子吧！

凝真丹是什麼，那可是能降低結丹風險的好玩意兒！

有一顆凝真丹，就相當于是有了半個金丹真人！

雖說步清善幾人的天賦都很好，他們就算日後要結丹了也想全憑自己的實力，但是等沈清上煉出了凝真丹，他們自己不用，也可以拿去拍賣啊！或者用于招攬拉攏別人也可，是個拿得出手的禮物。

總之，凝真丹絕對是個好東西！

“或許摔跤也是一種尋寶的手段。我們以後可以多摔摔。”向來穩重的沈清上已經開始胡說了。

然而妖皇大人表示自己很不開心，天羅沙、白虹參什麼的對他來說一點用都沒有，他想要的就是邪魔而已啊。可惜，除了第一天的石頭怪，他們幾乎把秘境的每一寸土地都走過了，卻再也沒有踫過到能為妖皇所用的邪魔了。而妖皇現在雖然還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但那力量也是用一點就少一點啊。

若是能找到那個叫陳艾的（或者叫方子明）也行啊，畢竟當初春風閣的邪魔和陳家有關系，而那個來自萬法宗的鈴鐺說不定也和他有關系，可惜就像是他們找不到相清水一樣，他們也沒踫見陳艾。

現在惟願陳艾還沒有死，妖皇希望在出了秘境以後，這條線索還能存在著。

又是一天找尋無果以後，有琴清若大概是在安慰自己，忍不住說︰“按照慣例，這個秘境一共只開放十天，現在已經第八天了，還剩下兩天。小師弟大概是被困在某個地方了，但只要再熬過兩天，他就會和我們一樣被彈出這個秘境。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一定能看到他的。他會照顧好自己的。”

這種結果無意是最好的。步清善和相清水也想要用這句話來安慰自己。

他們不能想象師弟出事的樣子。四個人既然是一起離開青陽峰的，自然也要一起回去。雖說這世道就是弱肉強食的，但是他們和相清水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彼此間的感情就像是家人一樣。他們修真，不就是為了獲得力量嗎？而獲得力量，不就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朋友、保護家人嗎？

“雖然暫時找不到小師弟，但是時間還是不能浪費。我們現在該去拿青光珠了。”百足用一種平淡的語氣提醒說。他這樣說雖然顯得有些冷情，但卻是事實。就算是相清水已經死了，他們的修行也要繼續下去啊。青光珠既然是個好東西，自然不能放過了。更何況，現在的相清水還只是失蹤而已。

含光也只是失蹤了而已，他一定還活在某個世界的某個角落。他們是如此堅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