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叟畢竟是魚大哥的岳父!”
“不妨,近來你聽到我叫他岳父來麼?”
李悔道:“這麼說我就可以說出他的真正意圖來,他的雄心很大,他以為李闖有可能一統天下,張害宗則不成,因為張更嗜殺。”
湯堯道:“對!古人說:唯不嗜殺者能一之。”
李悔道:“根據李岩表示,白雨亭認為李闖一統天下的機會比福工由崧(即弘光帝)大得多。”
魚得水道:“滿清人關,他會想到嗎?”
“以前未想到,但聽說吳三桂引清兵人關之後,白雨亭仍以為滿人的胃口不大,在北方吞幾塊土地,必會退回去適當而止。”
魚得水道:“這話有何根據?”
李悔道:“清兵若繼續南下,就會兩面受敵,一是李闖的賊兵數十萬,另一是明朝的大軍。”
魚得水微微搖頭,但未反駁。
他和湯堯的看法一樣,一旦清兵入關,有吳三桂相助,他們那會精蜒點水,得點便宜就打退堂鼓呢?因為滿清覬覦漢人的天下已經很久了。
只不過魚、湯二人並不以為李悔說謊。
李悔必然聽李闖的軍師李岩說過,白雨亭有此見解。當然,這見解是李闖父子所最喜歡聽的。
根據魚、湯二人的想法,卻稍有不同。
他們以為,白雨亭是腳踏兩隻船,一腳在南明弘光船上,弘光能復國,他是大功臣。一腳踩在李闖這條賊船上,李闖一旦得了天下,白雨亭的身份不會比李岩低些。其實還踩了一條,如吳三桂什麼大成就,叟是一個紅人。
更妙的是,叟和吳三桂還有相當的交情呢!
也正因為他有三重身份,所以在賊窩中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魚得水相信白雨亭的數重身份,卻仍然不信白芝和李雙喜交好。
第六章
魚得水的主要目標是行刺闖王。
這當然是一件困難重重,幾乎是絕不可能的事。
只不過魚、湯二人以為,行刺闖王是目前挽救明詐危機的主要方法,把賊首殺死,烏合之眾即難成大事。
湯堯道:“老魚,有個辦法有希望,但無法出口。”
“什麼辦法?”
“如果李悔是李闖之女……”
“這一點你還在懷疑?”
“當然,聽了李岩及李雙喜的話,她的身份不容置疑。”湯堯道:“李悔若肯幫忙,機會就太多了!”
魚得水道:“小湯,不管闖王如何危害國家社稷,父母倫理關係卻仍然存在,這話的確是難以出口。”
湯堯道:“我也有這種想法。”
魚得水道:“昨夜李悔想行刺的目標似乎不是李雙喜,而是那個怪衣人,只是李雙喜臨時出現,搶先伸手九龍壁的龍口之內而被銬住。”
“對,如果那怪衣人確是白雨亭,李悔八成是要證明給你看看,白低父女是什麼人?”
魚得水道:“我沒有說白雨亭是個堅貞之士,卻以為白芝不至於那麼浪漫,甚至那麼下賤。小湯,你的看法呢?”
這工夫都不在家,李悔獨自外出,湯堯未說什麼。
小熊和小郭初到北京,覺得到處都新奇好殖。
此刻一道寒芒,突然自從後窗外瀉人,“奪”地一聲戳在桌上,也就是魚、湯二人相對而坐的桌面上。
兩人坐在座上都未離座,可見二人都知道匕首不想傷人而是傳信,但這份穩沉是很夠瞧的,魚得水取下刀身上的紙條展開看。
上面是這樣寫:“李闖今天傍晚會到北海五龍亭釣魚,可俟機殺之。”下面又畫了一朵雲。
湯堯道:“看來這機會不錯。”
“的確,但也很凶險!”
“五龍亭不在大內,一擊不中逃走的機會不多。”
“當然,正因為如此,明的暗的侍衛也必多。”
魚得水道:“小湯,你看這筆跡是南宮遠前輩的手筆嗎?”
湯堯看了一下,道:“匆促而成,太潦草看不大出來。”
魚得水道:“你看要不要把此事告訴李悔、小熊及小郭?告不告訴他們,是各有利弊的。”
湯堯道:“我以為,只有我們二人幹比較穩妥些。”
未時將盡,魚、湯二人已來到北海附近。
北京北海(也就是以後的北海公園),建於明朝,是皇帝消閒的釣魚及看焰火的地方。
五龍亭是北海的名勝,和瓊華鳥互相映輝。
五龍亭建於水面,在北海的西北方。
中央之亭名為龍潭,左名澄祥,右為湧瑞、浮翠,雕樑畫棟,碧波蕩漾,景色絕佳。
夕陽西下時,水平如鏡,水天一碧。
四周有垂柳,也只有帝王才有此享受吧!
申時初,已有數撥武士到達。
李自成攻陷北京,有人以為他會立刻坐上龍椅。
其實不然,以前在荊、襄要登極時,構築金殿半途倒塌,鑄洪基軍錢也不成,錢上竟無文字。
闖王似也知道自己沒有做皇帝的命,他雖嗜殺,卻也有他的爛規矩。
他攻任何一城一鎮,該城鎮死守一天被攻下,他就下令屠殺搶掠一天,死守兩天,就屠殺兩天。
當然,死守半月者,一定任賊兵姦淫殺戮半個月。
李闖進北京的第二天,才有人報告崇禎(即懷)的屍體所在,被發覆面,身著藍袍,跣左足,右朱履,衣內有遺治。
大概是用指血書寫成,十分模糊:“朕涼德藐躬,上干天台,致逆賊直逼京師,此皆諸臣語朕,朕死無面見祖宗於地下,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朕屍,毋傷百姓一人。”
崇偵吊死煤山壽皇(真是諷刺,也是天意)。
死時只有三十五歲,太監王承恩吊死在懷帝屍旁。
時為崇偵十七年申甲三月十九日。
最慘的是,賊兵入城之初,崇禎得王承恩飛報,說曹化淳已打開彰義門迎敵入都了。
崇禎叫一些後麗自絕全節,往成國公朱純臣府,司閽人居然不開大門。
回到御前殿,嗚鐘如百官,沒有一人前來。
當然,忠臣死節的也不是沒有,而且感人肺腑,一些大臣有的投井,有的投繯,有的自刎。
襄城伯李國禎到崇禎屍處祭而被賊兵捉住,李自成叫他投降,國禎要求三條件才肯降。
一是皇祖陵寢不准挖掘,二是須用帝體改葬崇禎,第三是不能害太子及永、定二王。
李自成都答應了,且—一照辦,事後李國禎卻自絕了。
當然,闖賊陷了北京,百子顏無恥的成國公朱純臣、大學士魏藻德等居然帶百官入賀,且上書勸進(也就是請他做皇帝)。
但這些無恥的降臣絕對未想到,李自成不領情,反把他們拘禁起來,用刑拷打,追問藏金,要他們開出名單,多為過去貪污的髒官。
這雖是閒言,卻因闖王斷送了大明江山,有些重要情節,不能不稍為交代,且就魚、湯二人早在北海附近窺伺。
他們眼見一撥撥的擴衛賊將及高手到達佈置。
這任務太艱巨了,只不過二人決心大干一下。
申時末,李自成騎馬由李雙喜等人陪來。
李雙喜叫侍從放下呈把大交椅,拿出釣具。
李自成坐在交椅上,隨來的不家軍師李岩。
魚、湯二人不是光憑血氣之勇的人,今天似乎有點類似。
他們知道,一擊不中,他們二人犧牲事小,必定連累不少的人,所以早已計畫,想出了一個施襲之法。
這北海之中,各種魚類甚多,年久有的魚長得很大,由於是皇上垂釣之處,無人敢貿然來此偷釣。
湖中之魚越來越多(此處稱海,其實是湖)。
要是換了稍有釣魚經驗之人,必然大有收穫。
不知有好幾次,吃了他的釣餌,拉出水面就脫逃了。
李自成那有這份耐心,居然一手抓起交椅,砸入湖中。
但也就在這時,他另一手中的魚線大力一扯。
人在暴虐發脾氣時,自然沒有戒心。
李自成向前一栽,要不是亭邊有欄杆,八成一頭栽入湖中。
但就在這時,湖中探出一頭一手,飛出一線索。
這飛索亟亟飛,立刻套在李自成的脖子上。
岸上的人大嘩,大叫“有刺客”
在一邊的李雙喜眼明手快,眼見李自成被拉扯身子向亭外傾僕,李雙喜突然抱住了他的下身。
湖底施襲套的人是湯堯,人在水中拉扯,不易著力,沒有在岸上拿穩了椿步較易使力一些。
所以李自成被抱住,李雙喜反而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