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徐衛國,卻沒那麽好騙,書上看的,怎麽可能!
林小滿生於1959年,1966年她才7歲,這個時候,學校裡基本就已經沒書讀了,因為老師全被當老九一樣抓到了牛棚裡,到1976年結束的時候,林小滿已經17歲,徐衛國遇上她的時候,她背著一個超大的背筐在洗衣服掙工分。
那天夜裡,跟她回到林家院子之後,他也基本把林家的情況摸了個一清二楚。
林小滿11歲就開始加入了撿狗shi雞屎的撿肥隊,撿來的狗shi充作肥料賣給生產隊掙工分,用來兌換糧食。
而之後,因為林家要生個頂門立戶的男娃,林家父母為了給自己兒子騰口糧,還把自家的二女兒送給了十幾裡地外的一個五保戶,據說是林小滿偷偷把她妹妹偷了回來,從此後就主動包攬大業村合作社記事員和書記家的洗衣任務。
林小滿的手一到寒冬臘月就要生凍瘡,但是為了堅持掙工分,她還是每天都要背一大筐衣服去河邊洗,因為手腫得化了膿,揉搓不了衣服,所以她才習慣性的借用打衣板,也就是她們當地叫的棒槌來洗衣服。
了解到這一情況之後,徐衛國才打消了心頭的疑慮,押了表,過了兩天派人拿了五十塊錢去取表,實際上那五十塊錢,是徐衛國真心實意地給林小滿的補償。
後來林家人找上門,徐衛國二話不說承擔起了這個責任,也是因為在他的心中,林小滿也是個苦孩子,是個家庭緣薄的孩子。
結婚就是那碼子事兒,趕上了,就結了唄。
他和林小滿並不熟悉,在火車上也沒什麽話可以講,所以就沉默以對。
分宿舍安置下來那天晚上,實際上徐衛國沒想幹嘛的,只是林小滿在來九裡屯的火車上,一直暈車暈得很厲害,昏昏沉沉的,還有點發低燒。
下了車之後,是徐衛國把林小滿背回屋的,林小滿吐了徐衛國一身,自己身上也髒了。
所以徐衛國自己清洗完之後,才脫了她的衣服,想替她擦一擦,在這個擦的過程中,忍不住摸了幾把。
林小滿的意識一直都迷迷糊糊的,徐衛國一挨她的時候,她就本能地嚇得瑟瑟發抖,好像因為害怕,她還嚇暈過一段時間.
然後,再醒過來的時候,一直表現得很怯懦的林小滿,在火車一句話都不敢和他說的林小滿,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一腳把他踢下了床,還對著他叫囂:“敢上來我弄死你!”
徐衛國哪裡吃過這種虧,被一個女人指著鼻子說要弄死他…
“看誰弄死誰?”
徐衛國一個鯉魚打挺,直接撲到了林小滿身上,林小滿扭來扭去的,就是抵死不從。一來二去的,徐衛國就被撩出了真火氣,就像鎮壓暴動一樣,把林小滿直接就地正法了。
他執行過無數次任務,擅長和敵人搏鬥,床上的戰爭也是戰爭,到了後來,他就失控了,林小滿哭得很厲害,像是無助的小貓兒一樣,在他身下嚶嚶的哭。
這一夜,他也不知道究竟做了幾次,反正就是不想下去。
從征服,變成了失控,然後就沉溺進了這種感官的享受之中。
出任務回來之後,屋裡空空的,好像有些冷清。
以前出過很多次任務,卻從來沒感覺到一個人會冷清。
林小滿回來了,他突然就醒了。
林小滿支支吾吾的趕他出門,又光著屁股蹲櫃子前鼓搗東西,白色的藥粉撒了一地,他突然又推翻了先前的認定,萬一,林小滿真是扮豬吃老虎的間諜,她接近徐衛國的目的就絕不單純。
就近的監管,慢慢的觀察,一點一點的相處下來,又發現,她的喜歡,好像並不假。
會給他吹受傷的耳朵,聽到去醫院之後就很慌,拉著醫院的護士硬要人家掛急診,她的這份關心,他感覺得到。
下樓之後她又跑回去找陳上遊要傷藥,她們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她沒說謊,那些小藥包,確實是陳上遊開給她的消炎用的三七粉。
她的嫌疑即時解除,徐衛國當機立斷,主動示好。
但是現在,新的疑點又出現了。
她和秦姍姍年齡相差無幾,秦姍姍隻上了兩年學,那林小滿也應該沒上幾年學,但是她借回來的那些書,全是晦澀難懂的典藏本,其中還有一本英文的詩集和一本禁書。
剛剛,她很隨意地說起了弗蘭西斯培根,很順口地就說了出來。
還有之她說她好歹也是,中間停頓了一下,才十分生硬地接成了好歹也是認得幾個大字的。她當時想說的原話,一定不是這樣的。
“林小滿,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一回到301之後,徐衛國炸毛了,開始審問林小滿。
林小滿縮頭縮腦地坐在床沿上,心念急轉,無數的念頭在腦海裡轉來轉去,轉去轉來,愣是沒找到一個合適的可以解釋眼前紕漏的借口。
直接告訴徐衛國,我穿越來的,原本是2016年的漫畫家林小滿,因為一起早餐車禍嗝屁了,然後醒來就成了1979年新婚的林小滿?
徐衛國一定會當她是神精病。
自學成才?
鬼才信。
在當時那個大環境下,人都活不下去了,還自學,去哪自學?跟誰學的?
一個謊話,就得千百個謊話來圓。
圓來圓去,總有一天會穿幫。
“林小滿,我讓你說話!”徐衛國等了半天,只看到林小滿愁眉苦臉的,一會兒又搖下頭,一副拒不交待的模樣,他有些不耐煩了。
“吃飯前,剛剛宣布無罪釋放,這會兒,又審上了…我這命啊,苦的呀…”林小滿越想越沮喪,唉聲歎氣起來。
她這是企圖蒙混過關?
“林!小!滿!”徐衛國開吼了,劍眉毛怒氣衝衝地向上挑著,滿眼的暴戾,像是一頭憤怒而狂暴的虎。
“徐衛國,你之前才答應過我的,要關心我,相信我的,我不是壞人,不是壞人,不是壞人,反正我不是壞人,我也沒害過任何人,別人不惹我,不觸犯我的底限,我也一般都有與人為善。”林小滿被徐衛國一吼,腦子裡就成了一團漿糊,什麽借口理智啊,全都跑光了,竟然無恥地耍起了賴皮。
徐衛國一把把她提了起來,讓她直直地站著,聲色俱厲地說:“交待清楚了,我就相信你。耍賴皮沒有用!
說,必須說出一個能讓我信服的理由!
開動你的腦袋趕緊想!”
徐衛國自己都沒意識到,他這話極有歧義,好像在誘導林小滿搪塞他似的,只要林小滿能拿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他就相信她。
他的原則,在面對林小滿的時候,還是因為心裡的情感,偏了一絲。
得了提點,林小滿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件事。
“聽說的,聽說的啊,大業村那時候牛棚裡也關過不少知識份子,所有人都得去看批鬥大會,那些人都會被戴上尖尖帽,然後拖上台子吊打。
他們一挨打,有時候就會一邊慘叫一邊喊口號,好像喊得越大聲,身上的就越不痛似的。
這句話,這句話我就是聽其中一個被批鬥的中年婦女說的。”
“哦?那這個中年婦女長什麽模樣,胖還是瘦,高還是矮,長臉還是圓臉,雙眼皮還是單眼皮,姓什麽叫什麽?林小滿,不許想,立刻回答!”
大業村的牛棚,確實關過這樣一個中年婦女, 那時候,她被打了之後,直接拖回了牛棚,牛棚四面漏風,寒冬臘月的,打霜落雪,也沒人給她送吃的,她差一點點就被餓死在棚裡。
林小滿撿狗shi經過的時候,偷偷塞了一壺水給她。
徐衛國一逼問,林小滿就突然想起了這一茬。
“她大約一米六五左右,長得很文靜,瓜子臉,枊葉眉,和其他被打的人不同,她痛得滿地打滾的時候,她的目光之中卻沒有一線一毫的怯懦,不被批鬥的日子裡,她總是她端莊地坐在雜草堆裡,一直望著北方。”林小滿陷入了回憶,眼前慢慢地出現了一張女人的臉。
見她描述得如此詳盡,徐衛國的神色略微緩和了些,“那她叫什麽名字?”
“我聽到有人叫她陶子,也不知道這是她的名,還是她的姓。”
來自2016年的林小滿,只在書上看過這段,寥寥幾句,如何能概括得到這段歷史。
而在1979年的林小滿的記憶之中,她像個旁觀者一樣看到了這一幕,隔著歲月,隔著空間,這個女人的臉龐和她當時坐在雜草堆裡的神情,深深地震撼了她。
後來這個叫陶子的女人,也不知道是被轉到了其他的牛棚,還是死了被人埋了,反正林小滿也有好多年沒再見到過她。
林小滿說得有板有眼的,心想,這總該能解釋得通了吧?
抬眼偷看徐衛國時,才發現徐衛國的神情有些悲傷。
“陶子…我的母親,名字裡也有一個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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