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我後悔了,後悔我自己是傅知秋,如果我是陶一葉,如果我是姐姐,那該多好。”
鄭秋花怔了怔,“如果你是一葉,你已經死了好久了,你該不會忘記了了吧?一葉替你死了好久了。”
“如果活著,不如死了,那活著也沒意義。媽,你說對嗎?媽,你告訴小刀,我對不起他。還有,陸軍那邊,如果有機會的話,你代我告訴他,那天晚上,什麽也沒有發生,他不需要為我負任何責任。
下輩子,如果人有下輩子,我再也不會選擇做傅家的女兒,做……”
傅知秋還想說什麽,瞳孔卻慢慢地放大了,一口氣沒吸得上來,就再也吸不上來了。
鄭秋花抱著傅知秋的屍體,呆呆地坐著,一動也不動。
傅知秋的生命體征已經消失了,關於這一點,醫生和護士都反覆確認過了,才在死亡證明書上簽了字.
傅知秋的身份複雜,出賣祖國的間諜,就算是死了,屍體的處理也必須要慎重.
防止有人以詐死假死之類的偷梁換柱.
雖然大家都知道,傅知秋是染上病病死的,可是該走的程序還是得走.
屍體停放在停屍間裡,關於後事,鄭秋花忍著悲痛問徐衛國:“以前老一輩的都講究入土為安,可是知秋死於傳染病,是不是要火化啊?”
徐衛國沉默不語,沒有正面回答鄭秋花的話。
現在已經證實了,這引起高燒的的確是一種傳染性和危害性都極大病毒,所以傅知秋的屍體應該交由防疫部門進行衛生處理,就近火化,按規定深埋。
可是正國為傅知秋是第一例死亡的,醫生覺得她的屍體可能具有研究價值,為了查找傳染病病因,醫療機構在必要時可以按照國務院衛生行政部門的規定,對傳染病病人屍體或者疑似傳染病病人屍體進行解剖查驗。
要解剖查驗,應該告知死者家屬,徐衛國考慮了一下,這才用商量的口吻跟鄭秋花攤牌:“傅知秋已經死了,可是這傳染病因和病毒都需要查找,傅知秋生前沒有為國家做出任何貢獻,反而做了不少禍害國家禍害人民的事,這死了以後,屍體卻能做不小貢獻,做為傅知秋的家屬,你願意把傅知秋的屍體交給醫療機構解剖研究,用於查找病因和研究嗎?”
“解剖屍體?查找死亡原因?醫學研究?”
徐衛國這邊話音剛落下,鄭秋花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是,所以我這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嗎?”
“不行,不可以。”
鄭秋花幾乎是半點猶豫也沒有就拒絕了徐衛國的提議。
“知秋做錯了事,她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她死了之後,還要被刀子劃開,解剖研究,做為一個母親,這種事情,無論發生在誰的身上,都無法接受。不好意思,徐營長,我不答應。”
醫生就是知道鄭秋花應該不會輕易同意這個提議,才讓徐衛國來說這件事。
徐衛國看著鄭秋花如此激烈的態度,也有些意外。
看來,這個女人,是真的很愛傅知秋。
徐衛國見鄭秋花堅決反對這件事,知道多說無益,他自己也還發著燒,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其他的話來勸說鄭秋花改變主意。
等他把鄭秋花的意思轉達給醫生時,醫生有些生氣。
“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查出這種病毒,然後劃明白它的特性。開始死人了,就絕對不會隻死一個,時間就是生命,早一點解決這個病毒,就能挽救無數生命。
鄭秋花說得不對,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有覺悟的人不應該第一時間站出來嗎?
傅知秋已經死了,屍體火化也是要掏掉內髒,然後送進鍋爐燒成一堆灰的。”
“不是人人都有那種覺悟的。不是每個人都必須要有奉獻精神,因為這是自願行為,不能強迫。”
醫生歎了口氣,戴上手套,拿起醫用鑷子,把泡在醫用酒精裡的溫度計夾了出來,用力甩了甩,給徐衛國夾到腋窩下,讓他夾穩之後,又從抽屜裡掏出一個本子,開始紀錄。
“你是到裡城醫院才開始發燒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的病發過程,感受,也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其他人的都記了,就你還沒來得及。”
徐衛國仔細地回憶了一下發燒前和發燒後的事情。
“從錦官城出來的時候,我很確定,我身體一點異常也沒有,在路上的兩天,除了楚簫發燒之外,其他人也都沒有異常。
楚簫送進醫院之後,和她接觸過的所有人都開始發燒。
我是到達裡城後的才開始覺得不舒服的,剛開始只是腦袋有點發蒙,脖子有點立不起來,然後胳膊腿開始有點酸痛,也不是特別厲害。
晚上吃飯的時候,聞到油味就有點反胃,沒有食欲,然後就發現自己發燒了,突然覺得特別困,特別累,像是負重跑了幾十公裡的感覺。
吃的那些藥,好像沒大起作用,腦子也越來越迷糊,睡醒之後感覺清醒一些,以為溫度降下去了,可是用溫度計量一下,反而燒得更高了。
到了後來,腳下發飄,無法正常思考,一想事情頭就開始痛,跟針扎似的。”
醫生把徐衛國所說的話一字不漏地紀錄了下來。
沒有任何線索, 徐衛國說的這些,其他的人也都說過類似的話。
單從字面上來看,這就真的和普通感冒發燒沒啥區別。
傅知秋卻燒著燒著就死了。
也不知道是病毒損壞了她哪一個器官才導致死亡,如果知道這個,就算一時之間製不出解決病毒的藥,至於可以吃點保護那個器官的用緩一緩,那樣的話,人可能就死得沒有那麽快。
醫生愁眉苦臉地坐著,電話叮叮叮地響了起來,他隨手把話筒拿了起來,裡面就傳來一個年輕女人心急如焚的聲音。
“我找徐衛國,他在不在?”
醫生抬眼看著徐衛國,招了招手:“找你的。”
徐衛國其實已經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了,林小滿能把電話打到這裡來,代表她已經知道了。
握著話筒,徐衛國輕輕地叫了聲小滿,然後就不知道說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