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 將道理說盡的劉拂依舊沒能得到她需要的信息。
她强壓著躁鬱, 繼續游說著周行。
可是直到說幹了嗓子,都沒能使其實早已動搖的周行開口吐出真相, 那封書信自然也沒能看到。
劉拂的五指不停敲打著桌面, 以此來排解無處釋放的情緒。
「啖啖」的細小敲擊聲一陣快過一陣,最後幾若密集的雨落之聲, 打在周行心頭, 讓他左右爲難不知如何是好。
她深吸口氣,輕聲正色道:「這病症需得抽絲剝繭層層遞進,便是我也無十成把握。雖然最後是要二哥親口說出才能解了病灶, 可是初期如何去定破解之法,還是要細細思慮, 丁點細節都不能放過。」
「不然有個疏漏, 怕是反倒會害了二哥!」
劉拂敲打桌面的手猛地一拍桌子,瞪圓了眼睛看向周行。
她相信憑靠蔣存天性的堅韌不拔,亦能走出困境。只是秋闈將至時間緊迫, 才得由她介入。
好心辦壞事的機會,其實很大。
掌心的震痛告訴劉拂,她這場火氣其實發的很沒道理。
作爲與蔣存一同長大的好友,周行心中的憂慮絕不弱於她。他既不說, 自然有他的道理。
可這道理,在劉拂心中比不得蔣存的安危。這還是兩人相識數年來的第一次碰撞。
看著嘴角抿得筆直的周行,劉拂輕嘆口氣:「抱歉,我幷非有意向你發火……」
不巧的是, 周行正好也在這時開口:「我只怕說出來,阿存會恨我一生。」
壓在心頭她本以爲幷不存在的重壓閃現在眼前,僅靠這一句話,便點燃了劉拂久憋的煩悶。
愧疚混合著對未來的不確定,彙聚成不被理解的憤怒,瞬間噴涌而出。
「若二哥真會因此恨你,倒不如恨我這個罪魁禍首!」劉拂蹭地站起,雖是滿心怒火,却仍壓著聲音,「三哥,我只怕此時去問,反生了不好的效果。你、你……」
她氣著氣著,竟紅了眼眶。
從未見過劉拂如此情態的周行駭了一跳,忙起身想拉著她細細安撫,想要開口又不知如何說起。
打人時從不留情的手,此時虛張著五指,不知要如何擺放。
劉拂見他慌張模樣,焦躁不安如烈火烹灼的心反倒漸漸平靜下來,眼中的水光也漸漸淡去。
抬手揉了揉眼角,劉拂訕笑道:「我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讓三哥見笑了。」
「阿拂……」周行輕嘆口氣,「你在我面前,是哭是笑,都無需掩藏。」
此時所處的兩難之境,幷非是因著與心上人的小小衝突,而是在維護蔣存珍而重之的感情,與好友的病情之間左右爲難。
周行猶豫片刻,到底沒有去試探著攬人入懷,隻輕拍了拍劉拂的肩頭。
兩年前劉拂雖已有些開竅,但不過是海中一珠,除了不經意間與有异於旁人的互動加深了周行的傾慕外,二人的感情幷沒有多大的進步。反倒是素日裡勾肩搭背飲酒作樂的事少了許多。
今日的接觸,已是難得的親近。
周行幷非不解風情之人,只是不願逼迫劉拂做什麽决定,心甘情願慢慢守著雲開,候那撥雲見日的一天。
今個兒眼瞅著是個更進一步的好機會,可是一想著早上在將軍府時看到的那沓蔣世叔親筆所書的厚厚的信箋,一想起好友就躺在床上,便覺得心酸難耐。
可他到底不忍劉拂傷心,左思右想後輕聲道:「我到底要問過阿存,不好擅自替他做主。等他今明醒來,待我征得同意,便細細將知曉的事情都告訴你。」
這已是最兩全其美的法子。
只要小心翼翼的去問,憑周行對蔣存的瞭解,想來能將回憶往事的傷害减到最小。
他話中莫名的避諱之意,讓劉拂疑惑非常。只是不及開口,便被一道虛弱的聲音打斷。
「……不必如此……」
劉拂與周行同時回頭,看向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