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苒沉默半晌,兩隻手在他臉上捏了捏, 他也不動, 看她臉紅又拉下手去親了親。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 到底手頭還有正事,明苒回到小榻邊一手撑著頭, 一手捏著筆。
荀鄴抿唇往這邊看了一眼,笑著拿起了摺子。
明苒寫著字, 七七突然叮咚一聲,「本次游戲結束,評分SSS, 玩家, 要現在抽取獎勵卡嗎?」
她正想著這次的角色卡, 就聽見它來了這麽一聲, 「先不抽, 放著吧。對了, 怎麽突然結束了?」
七七捧著臉, 「景王妃準備離京, 到處走走, 暫時不會回來了, 沒有再進行游戲的必要啦。」
「那挺好的。」
如今順寧郡主已經回府去了,府裡又有李南月和荀勉,跟雲太妃一天鬧一場, 糟心事兒多得很, 出去散散心怎麽地也比悶在傷心地固守一個院子好得多。反正有權有勢又有錢, 天高海闊的,哪裡都比這兒舒服自在。
深居蘭澤院七年的景王妃,在丈夫死了沒多久後就離京,除了幾個王府裡的人道了幾聲古怪外,幷沒有在京都裡引起什麽波瀾,只是景王府又少了一個人罷了。
雲太妃因爲這一連串的事情仿若老了十歲,精神頭愈發不好了,荀勉一邊守孝一邊溫書,爲後面重進朝陵書院做準備,而李南月白日陪著他溫柔小意增進感情,祈禱著快快攻略成功回正常世界,晚上則在夢裡和明業勾搭上了。
她本來是沒把明業放在選擇範圍內,偏偏明辭設計了她一手,她慣來小心眼兒,身爲快穿者又帶著一股子不同凡人的傲氣勁兒。
即便把明辭弄到了清水庵住著,這心裡頭還是不爽快得很,正巧荀勉守孝,不能親近,這便盯上明業了,在夢裡飛速發展起了關係。
這些明苒都不知道,夏日炎炎,動一下就出一身汗,她從早到晚都不一定出趟門兒,最多就從榻上移到凳兒上,翻翻書,寫寫字。
阮淑妃和韓貴妃來串門兒,進來便是一股凉氣,舒服得很。幾人埋怨一會兒這跟烤爐烘籠般的天氣後,便說起了已經移到花房去重點看守的淩栀花。
阮淑妃道:「淩栀花居然在長庭裡,你這堂妹運氣也真是好,沒幾個人比得。」
韓貴妃從冰碗裡拈了顆葡萄,「可不是嘛,也是她先頭因爲李太后那事兒有罪在身,如若不然以這功勞,坐我這位置也成的。」
瞧瞧她老爹韓丞相激動的樣子,陛下真這麽賞,他估計頭一個說好。
明苒抿了口酸梅湯,何止貴妃的位置啊,若非荀鄴不按常規操作,說不得還能承個天命所歸的名兒呢。
說到明荌她垂了垂目,又不由回想起當日她行刺李太后的事情。當時她就中覺得哪裡有點兒不對,現在越想越能琢磨出些怪异來,只是這腦子裡一條條的綫實在有些雜亂,思索良久無果也只得作罷。
她兀自思忖間,淑妃和韓貴妃兩人又說起了顔勤予。
「她們顔家和祖母娘家有些關係,但也不是特別親,七歲那年一家子除了她,全死了個乾淨。到底是親戚,往些年父親與我麼叔也有些恩惠,祖母又瞧她可憐就一直養在身邊了。她老人家很是疼愛的,比對我還親呢。」阮淑妃撇了撇嘴,「小時候也不這樣的,誰曉得哪根筋搭錯了,莫名其妙地來針對我。」
她是阮家的嫡長女,論年紀要比顔勤予大個一歲,依稀記得小時候關係還是挺不錯的,姓顔的長得小乖小乖的,說話溫溫柔柔的,她一度挺喜歡這個遠房表妹。
她到現在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對她做過點兒什麽不好的事,顔勤予才會這麽針對報復她。要不然爲的個啥?
韓貴妃猜測道:「是家裡一個人都沒了,沒得依靠,想著嫁個好去處?」
明苒唔了一聲,「這幾個論家世論本事,還是定北國公府的衛二公子更勝一籌吧。」綜合來看,可比後面的魏大,探花和清平候世子好得多。
淑妃點點頭,「可不,所以我說她就是故意針對我來的。」驟然想到什麽,她抱著肩抖落一身的鶏皮疙瘩,驚悚道:「不是!她這麽搞事,別不是喜歡我吧……」
韓貴妃:「……」
明苒:「……」
阮淑妃瞪大眼,「你們不覺得很有可能嗎?」
明苒和韓貴妃面面相覷,一時竟是反駁不得,沉默半晌,明苒道:「她看你那眼神兒不是那麽回事兒。」
阮淑妃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韓貴妃安慰她道:「你想這些做什麽,皇宮禁庭,她也沒法子往你跟前晃,惹不到你心煩,就算有些旁的不得了的心思,亦或什麽仇怨,這麽多年過去了,也該早早散了。」
阮淑妃呼出一口氣,「說的也是,主要是昨日見著,心裡頭有些不舒服。」
韓貴妃拍了拍她的手,三人吃著葡萄擺了會兒閒話才散了,明苒在榻上趴了會兒發呆想事情,荀鄴一進來就看見她又伸手往冰碗裡去拈葡萄,彎腰捏住那細白的手腕兒,「朕瞧瞧,這一碗都用完了,還不停呢?仔細不舒服。」
明苒仰了仰頭,解釋道:「不是我吃的,是貴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剛才用的,我在喝酸梅湯,一粒都沒吃呢。」見他不信,又說了一句,「真的。」
荀鄴坐下,摸了摸她的額頭,先是問了句熱不熱,待明苒搖了搖頭,他才將人拉起來抱在懷裡。
指尖點了點她的唇角,「一粒都沒用過?」
明苒面無表情,嚴肅地搖了搖頭,「沒有。」
說著又向冰碗伸出了手,荀鄴又給她捏住了,明苒坐直了身體,瞪著雙眸,震驚道:「陛下,你居然不相信我!」
這演技真是一如既往的慘不忍睹……
荀鄴在她臉頰上輕捏了一把,笑道:「朕教你,質問控訴的時候別這麽瞪眼睛。」
明苒:「……哦。」受教了。
荀鄴失笑,長臂一伸又將人摟了回來,與她拈了一粒葡萄,剝了皮遞到唇邊,「最後一個。」轉頭就叫西紫把東西撤了。
明苒一口咬下,用帕子給他擦了擦手,問起了那個顔家。
荀鄴:「顔家?」
明苒嗯道:「就是清平侯府世子夫人那個顔家。」
荀鄴略想了想,回道:「顔家出了個顔正青,就是她父親,窮苦出身却才學極佳,新奇點子也多,挺有本事的。年紀輕輕在盛州地界做出了不少政績,很有聲望。父皇挺是看重,當時還特意把工部尚書的位置空出來留給他。」
「可惜在準備離開盛州往京都上任的前一天晚上,除了一個顔氏,全家都沒了,就連宅子也被人一把火燒了個乾淨。父皇特意派了五皇兄往那邊去了一趟,好像是在江湖上惹了仇家,但具體怎麽地也沒查出來,倒成了個懸案。」
那段時間父皇怒火甚重,好幾次大發雷霆,連查案的五皇兄都遭了大罪,他印象才會比較深刻。
明苒唏噓,旋即又皺了皺眉,軟聲好奇問道:「新奇點子?顔大人出過什麽新奇點子?」
荀鄴沉吟一聲,「比如你愛吃的糖葫蘆。」
明苒咦了一聲,「這、這是顔大人弄出來的?」她以爲糖葫蘆一直都有來著。
荀鄴笑道:「以往可不知道那酸果子能吃的。」又酸又澀,既不能解渴,又不能果腹,尋常農家也不喜歡那玩意。
「……」
所以,那位慘死的顔大人別不是個穿越男吧。
明苒埋在他肩頭長籲一口氣,真是愁人,這個世界是個篩子嗎?太神奇了。
荀鄴不知道她爲什麽突然有些憂愁,微微詫异,抬手輕撫了撫脊背,問道:「陪我躺會兒,睡個午覺?」
明苒道好,算了,想來想去,也是多添煩惱,還是先睡的好。
……
而那頭顔勤予自打那日知道些事兒之後就也尋了個由頭在清水庵暫住。
明辭正是心煩意亂又氣又恨的時候,霧心霧青被留在了府裡,身邊的丫頭是明老夫人重新給她指來的,每天叫她去跟著庵裡的尼姑念經拜佛,根本沒人聽她說話。
這個時候顔勤予出現了,在她的有意爲之之下,一來二去的,兩人竟是逐漸熟稔起來,閒暇時候常坐在一起說話。
顔勤予柔弱得像是個水中白蓮,隨時都會倒一樣,同身爲女子很難親近起來,但她確實是個極好的傾聽者。
明辭和她半開玩笑地說起入夢之事,清水庵的庵主佛法高深,都不信她的話,她也只當個閒話說出來鬆緩鬆緩緊綳的心,顔勤予是聽得津津有味。
有人肯聽,明辭便也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都講了出來。
當然,最後怕人覺得她有病,添了句,「我也就是跟你說個玩笑罷了,你莫放在心上。」
顔勤予笑笑,很是貼心地轉移了話題,兩人在禪房喝茶,又說起詩書曲賦,一時倒也悠閒。
從明辭住的地方出來,顔勤予就回了自己的地兒,已經知道了這內裡原由,也沒必要再留在庵裡吃齋念佛了,轉身就叫雪塢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雪塢應下整理衣物,顔勤予就坐在桌旁,往外頭看了會兒,又低頭削起了梨子皮,慢悠悠道:「等回了府,你往宮裡傳個信兒。」
「告訴她,既然進了宮,父仇得報又從那裡頭出來了,給她出了這麽多主意,交代她的事情可別忘了。」顔勤予一刀將梨子切成了兩半,眼尾下壓,「如果敢耍我,那可要小心了,我這個人可沒那麽大方的。」
雪塢稍停下動作,說道:「當初給她淩栀花的種子,大可以直接交出去換個平安,她却非得養到聖上萬壽來個一鳴驚人,結果生生作進了花房。她貪心得很,奴婢怕她恐會生出些別的心思,又弄出些事兒來。」
顔勤予嘖了一聲,「無妨,總歸再貪心,不也有個親娘親弟弟在外頭呢。」
雪塢點頭,「那奴婢回去便給她遞信兒。」
顔勤予聞言便沒再出聲兒了,想著方才明辭說的那些話。
景王府世子身邊的李侍妾,入夢啊,還扮起了菩薩。聽起來真是得意又猖狂,無法無天至極呢。
正好宮裡頭那事兒暫時怕是成不了,她有些無聊空閒,不若就去找李侍妾好好玩玩兒吧。
又是一個不知道從哪兒來,把自己當神的妖魔鬼怪呢。
這樣的玩意兒,呵……
她握著匕首,橫在面前,一低頭就能看見刀身上映出帶著笑的眉眼,她動了動唇,無聲道:「該死哦……」